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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阿斌退出房間後,樊疏桐泡進了浴缸,倒了杯紅酒慢慢酌飲,情緒才稍稍好轉,他想他是不是該給老頭子打個電話?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自己都嚇一跳,打電話?他早就當自己沒了爹,估計那邊也當沒了他這個兒子,他們還能通電話?可是,如果今晚不搗鼓點什麼,他斷無可能安然入睡,他不能入睡,老頭子憑什麼可以睡?這麼一想,他穿好浴袍躺到床上去,看了看表,午夜十一點……

  樊疏桐這人是這樣,思維素來有別于常人,他覺得可以做的事情是不需要道理的,道理在他這裡行不通。

  他身上一直有那麼股匪氣。

  儘管他外表看上去跟標準的紳士無異。

  他也懶得用手機,操起床頭的電話直接打到軍部總機,七轉八轉地轉給了劉秘書,三更半夜的接到首長公子的電話,劉秘書估計嚇得夠嗆,忙問出了什麼事。樊疏桐信口胡謅,說正在美國治病,美國那邊還是大白天呢,惦記著首長,想給首長打個電話。劉秘書估計是夢沒醒,明明是國內座機電話,居然也信了,立馬將樊世榮療養的楓橋山莊的電話告訴了他。

  樊疏桐直接撥到山莊,結果是警衛處接的,值班警衛估計是個新兵蛋子,原則性還很強,堅決不肯把電話接到首長住處,說這麼晚了首長已經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打。樊疏桐罵過去:「你丫找死啊,我是他兒子,我現在想自殺,你丫要是不把電話接過去,明早我掛了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最後還能怎麼著,警衛只好把電話接過去。

  很意外,樊世榮居然沒睡,聽聲音不像是睡夢中剛剛醒來,他還以為是劉秘書打的,接了電話就問:「是小劉吧,這麼晚了還打電話啊,正好要找你,明天給我把張參謀的那份報告拿山莊來,我要看。」

  樊疏桐輕咳兩聲,道:「首長這麼晚還沒睡?」

  「年紀大了,睡不著。」果然是年紀大了,樊世榮居然沒有聽出電話這頭的聲音不是劉秘書。

  「那您要多注意身體,您為革命操勞了半生,可要長命百歲才行,您的兒子還指望著給您盡孝呢。」

  此言一出,樊世榮察覺出來了,警惕地問:「小劉……是小劉嗎?」

  樊疏桐呵呵地笑:「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您真是老糊塗了。」

  「桐,桐桐……是桐桐嗎?」樊世榮驚喜萬分,連聲音都有些發抖,像是不相信似的,「真的是你嗎?喂,喂——」

  見表明了身份,樊疏桐立即換了副語調,沒好氣地說:「沒錯,是我!別的話不多說,趕緊把朝夕的地址告訴我,你應該知道她在北京的地址吧?」

  樊世榮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三更半夜的這個鬼崽子打電話過來,是為這事。還當他是想起老父,打電話問候呢。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樊世榮不愧是首長,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恢復了慣有的威嚴。結果樊疏桐砸過去一句:「你欠我的就該告訴我!」

  不想樊世榮也拿起了腔調:「我如果不告訴你呢?你能把我怎麼樣?」

  是啊,老頭子要真不說,樊疏桐還真不能把他怎麼樣。不過樊疏桐可不是省油的燈,威脅道:「如果今晚你不把地址告訴我,明兒就要你手下的人來給我收屍吧,我立馬就從這酒店窗戶跳下去。」

  「呵呵……」樊世榮居然在電話裡笑了起來,「兒啊,我可以打包票你今晚不會跳下去,至少在沒見到朝夕前你是捨不得跳的,我沒說錯吧?」

  樊疏桐差點又將電話砸了,但馬上意識到如果他砸了電話,就表明自己輸了,於是也在電話這邊呵呵笑起來:「老頭子,其實我只是試探你的,我已經知道朝夕的下落了,是寇海告訴我的,他來北京出差碰巧遇見了朝夕,我原想著借著這個電話跟你敘敘舊呢,沒想到你這麼不通情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以後我不會再給你打電話。」

  「疏桐我的兒,你好歹也做了我的兒子這麼多年,我是你老子,我會不知道你的底?你要真知道朝夕的下落,會選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你在北京都晃蕩三天了,何苦來著呢,人家不想見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北京待了三天?」樊疏桐蹭的一下就從床上跳起來。

  「你是我樊世榮的兒子,你在外面幹了些什麼,我會不知道?」樊世榮在電話裡不急不緩,似乎還很樂意跟兒子磨嘴皮子,「你不要生氣,我是關心你,你不認我這個老子,我不能不認你這個兒子。其實做我兒子挺好的,你要是肯做我的兒子,我能讓你找一個鄧朝夕找三年?實話告訴你,三年前她離開聿市的第二天我就知道她的下落了,你要是沒跟我翻臉,我早就把她的地址告訴你了……」

  「那您現在說也不遲啊,我的爹——」

  樊疏桐拖長著聲音,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直以土匪自居,殊不知土匪兒子肯定就有個土匪爹,他的爹比他還不省油,他怎麼就忽略了呢?

  樊世榮在電話裡聽到樊疏桐叫他爹,朗聲大笑起來:「哎呀,我的兒啊,我等了三年終於等到你叫我爹了!兒啊,不是做爹的不告訴你朝夕的下落,而是我答應了她不告訴你,我是軍人,軍人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樊疏桐抱著電話機子,又開始狼一樣地轉圈子了:「您偷偷告訴我,她又怎麼會知道呢?您不告訴我,我今晚真會跳下去……」

  「我說桐桐啊,不要老用這個來嚇唬爸爸,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都這麼大的人了……朝夕這個事嘛,我確實不能告訴你,如果我不遵守承諾,能帶這麼多年的兵嗎?」樊世榮在電話裡好言相勸,似乎又話裡有話,「其實找個人也不難,是你把問題看得複雜了,你也當過兵,你要學會運用戰略,打個比方,我們經常說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有時候近在咫尺的人你偏要把他看得那麼遠,當然找不到了,我這麼說你明白吧?」

  樊疏桐倏地瞪大眼睛,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近在咫尺?他腦子一向靈光,立即反應過來,這是老頭子在暗示他吧,朝夕可能就在不遠的地方,是這樣嗎?

  「啪」地一下,樊疏桐也不跟首長道聲別,直接掛了電話,高興得滿屋子亂竄,薑到底是老的辣啊,不直接告訴他,卻通過這種方式暗示,不愧是帶兵打過仗的人,任何時候都忘不了戰略……

  正高興著,門外突然傳來幾聲輕叩。

  樊疏桐沒好氣地吼了句:「誰啊?」

  沒人應。

  接著又是幾聲叩門。

  樊疏桐氣衝衝地跑去開門,「你他媽有病啊!」他呼啦一聲拉開門,結果怎麼著,門口斜靠著唐三,一身名牌西裝,頭髮梳得溜光,整得跟個Gay似的。「喲,獨守空房不好受吧?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妞?」唐三扯著嘴巴笑。

  「你這麼晚跑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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