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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這個山姆跟林家是什麼關係?」

  「哎喲喂,這我可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好像中文名字姓杜……」

  「姓杜?」

  「沒錯,就是姓杜,不是洋人,估計也是華僑吧。」

  整個下午,舒曼都在考慮要不要去離城執教,看著陽光在露臺上逐漸偏西,她想她是不是該換一種方式生活?已經受了五年的酷刑,日夜煎熬,她還該繼續嗎?可是不能想,一想就頭暈得厲害,剛好林希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他來桐城辦事,問她有沒有空見面。舒曼想問下林希的意見,如果他反對,那麼就算了。如果他贊成,她的顧慮應該就會少很多,因為振亞集團未來的掌門人就是林希。

  約好地方,舒曼稍稍收拾下就出門了。在院子門口看到聚了很多人,還停了好幾輛小車,她湊過去,想看看是不是又打人了。前幾天工程隊和居民在對峙中發生衝突,手無寸鐵的居民被打傷,最嚴重的被打得當場吐血,抬到了醫院。可是開發商對此不聞不問,醫藥費也不出,好像壓根就跟他們無關一樣。這更加激怒了居民們,對峙愈演愈烈,很快就驚動了新聞媒體,上級部門也來過問這事,110隨時在旁邊待命,防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舒曼擠進人群中瞧了瞧,還好不是打人,只見鬧哄哄的人群裡站著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很有派頭,背著手,左看右看。

  舒曼一眼就看到了他,就如他也一眼看到了她一樣。他不是那晚在小棠社區門口撞見的那個男人嗎?

  「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他穿了件淺灰色西裝,站在那麼一堆有身份的人裡仍是氣度不凡,頭高高昂著,不可一世。看見她後,他不緊不慢地穿過人群,走到她身邊,笑著跟她打招呼。她詫異地打量他:「你……怎麼在這?」

  「哦,我剛剛買下這塊地,想蓋新房子……」

  「什麼?你就是那個開發商?」

  「是啊,怎麼了?」

  他還好意思問怎麼了,舒曼橫他一眼,轉身就朝門外走。他叫她:「小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葉冠語一直看著舒曼的身影走遠。

  一個兩鬢斑白、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這時候走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問:「總裁,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他是葉冠語的高級助理呂耀輝,跟隨葉冠語風雲起伏十幾年,負責打理葉冠語一切私人和非私人的事情,因勞苦功高,德高望重,被公司員工們尊稱為「呂總管」。在公開場合,呂總管稱呼葉冠語「總裁」,但是私下很多時候,他會直呼其名「冠語」,這也是他獨享的特權,而葉冠語也會稱呼他「老呂」或者「呂叔」,可見兩人的交情已非一般上下級關係。

  呂總管跟隨葉冠語多年,彼此熟悉,極有默契,但凡事他還是會先徵詢葉冠語的意見,得到明示後再見機行事。他問葉冠語下一步的策略,葉冠語雙手抱臂,下齶微微仰起,鏡片後的那雙眼睛深不可測,他沉吟片刻,淡然道:「做生意,追女人,兩不誤。」

  「明白。」呂總管訓練有素,決不多說一個字。倒是葉冠語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振亞那邊情況怎麼樣?」

  呂總管答:「正在加緊收購,散股比較好辦。比較棘手的是林氏家族成員手中的股權,比如林維,雖然並未參與林氏的經營,但要他放棄名下12%的股權,難度很大。」

  「林維,林維……」葉冠語念叨著這個名字,微微眯起眼,語氣比凜冽的寒風還森冷蕭瑟,「我怎麼會忘了這個人呢?當年是他做的無罪辯護啊,那就從他開刀吧,我要一塊肉一塊肉地把他剔乾淨,最後連骨頭都不要剩。」

  「是。」呂總管點頭。

  葉冠語揚起手,繼續吩咐:「還有,二院那邊給我增加人手,密切注意那邊的一舉一動,一有情況立即給我彙報。」

  「是。」

  「十幾年,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十幾年,終於到收網的時候了。」葉冠語雙手插進褲袋,仰起頭眺望烏雲密佈的天空,悠悠地歎了口氣:「冠青,我能做的都做到了,你在天之靈助我一臂之力吧。」

  呂總管說:「葉總您放心,只要搞到林維12%的股權,我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林氏董事會。」

  葉冠語冷笑:「這對我根本不是問題!」說著轉過身,目光瞟向待拆的社區院子,三樓的陽臺上有一家種著好幾株茶樹,這個季節茶花不會綻放,但翠綠欲滴的葉子在這蕭瑟的冬季尤顯得有生機。他認得那種茶花,是白茶,每到春天皎潔的花朵最是惹人喜愛。他聽見自己說:「我最覺得困難的是,如何讓她愛上我,她也是我這麼多年……牽掛著的人哪。」

  「我一直很牽掛你,曼曼,」林希夾了兩塊方糖放到舒曼的咖啡杯裡,淡淡地笑了笑,「最近因為事情太多,一直沒空來看你,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要不要到我那裡做個徹底的檢查?」

  「不用,沒事的。」舒曼用勺子小心地攪拌咖啡,又把勺子放到嘴裡舔舔,再端起咖啡淺淺地嘗了口,連聲贊道,「嗯,不錯,還是這種味道最醇……」

  林希笑著直搖頭:「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個習慣,喝咖啡喜歡舔勺子,一點都沒改,像個孩子。」

  舒曼也笑:「有些習慣是改不了的,我媽老說我沒教養,鄉下丫頭就是鄉下丫頭,沒辦法。」說完立馬頓住,因為她脫口而出的「媽」讓她很窘迫,和父母斷絕來往已經五年,她幾乎忘了自己還是個有家的人。

  「舒曼……」

  「你呢,結婚的感覺如何?」

  林希愣了下,有一瞬間的出神:「就這樣唄。」

  輕描淡寫,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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