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愛,在你轉身時盛開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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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優雅地端起傭人遞過來的咖啡,微笑著打量冷翠,話說得很客氣,卻也很露骨:「真是很抱歉,一直到現在才見你,這兩個月我一直在美國度假。我也是前一陣子才知道你來了義大利的,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的電話,迫不及待地把你叫了過來,你也迫不及待地想見我吧?」 冷翠早有準備,不動聲色地回答道:「謝謝姨媽肯見我,我想我比姐姐碧昂要有面子,我還活著呢,就見到了您,而她到死都沒見您一面。」 尊貴的南茜夫人臉色有些許的變化,但隨即就恢復常態,塗著閃亮眼影的眼睛忽閃了幾下,露出妖精獨有的詭異笑容:「好厲害的一張嘴!這點可不像你媽,你媽就跟個悶葫蘆似的,別人說十句她說不了兩句,看來她把你調教得不錯。」 冷翠馬上接過話:「您也不像我媽,我媽再活十輩子也活不到您這份上,您把碧昂才調教得好,讓她年紀輕輕就成為舞臺上璀璨的巴黎巨星,也讓她年紀輕輕就學會在男人堆裡爬滾,她一定給您賺了好多好多的錢,而我呢,我一直就沒怎麼孝敬我媽,我常常連自己都養不活呢。雖然最後碧昂尋了短見,那也是怪她自己不爭氣,怨不得您的,做母親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呢?那種逼女賣身,剝其血汗,誘女吸毒,送女進瘋人院的缺德事您是肯定做不出來的,碧昂轉世為人也一定對您感恩戴德,做牛做馬報答您,當然,前提是……您來世得是人……」 笑,她竟然還在笑! 「丫頭,想要在我面前逞強,你還太嫩了點,別以為嘴巴厲害就了不得了,你跟你媽一樣,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人。你媽這輩子也就是繞著鍋臺轉的窮酸命,我幫她帶大女兒,給她榮華富貴,你媽應該感激我才對,至於孩子最後尋了短見,我有什麼辦法,我又不是上帝,還能改變得了人的命運。我跟你媽就是例子,都是一個娘生的,命運不也不同嗎?而你呢,這些事壓根就跟你沒關係,你跟碧昂連面都沒見過呢,爭個什麼?我是她媽,養她這麼大,她都沒給我什麼,你還指望能在她那裡得到什麼?」 冷翠的耳朵裡只是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從未聽到如此瘋狂有理的詭辯,對這麼厚顏無恥的表白,她簡直無言以對,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你……你是個瘋子!」 半天她才吐出這麼一句話。火焰般燃燒的憤怒此刻已經佔據了她的整個胸膛,但她還是極力在壓抑著,逼著自己對這個無恥的女人說:「我今天不想和你爭辯什麼,再爭,姐姐也活不過來了,我只是要一個真相,除此我什麼都不要,我也從未想過會從姐姐身上得到什麼,我唯一得到的是……」 「她的男人!」南茜夫人搶先道,「聽說你剛到義大利就勾搭了碧昂的男朋友,不錯啊,比你媽有出息,那位先生現在可不是一般的身家,你很有眼光,就憑這一點我不見你都不行。」 她這麼說時,臉故意仰著,對著冷翠笑顏逐開。 冷翠覺得腦袋和耳朵都在轟轟地響,血液狂暴地衝擊著太陽穴,她盡可能地克制自己,牙關緊咬:「你還是留點口德吧,人都死了,你不怕遭雷劈,也怕出門被車撞吧?當年若不是你拆散他們,他們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祈求死者原諒,你還在這裡理直氣壯地挖苦人,我真是很驚訝,碧昂怎麼有你這樣無恥的母親,這真是她命裡的劫數。」 不等老妖精反擊,冷翠又搶先一步接著說:「我也佩服你的手腕,把我約到巴黎來,卻把我和我媽撂下兩個月不管,避而不見,你一定以為我們會知難而退,乖乖地打包回鄉吧?你錯了!既然我來,我就沒打算空手回去,我要知道真相,要一個說法,好讓碧昂地下也能安息!別想對我有所隱瞞,你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上帝也不會原諒,碧昂跟Jan分手後的兩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即使不說,我也會找到真相的!」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好像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胸口發悶,頭暈眼花,她喘著氣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多停留,轉身就要走。但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過臉看著這個傾國傾城的女人:「忘了叮囑你一句,如果你還有半點的良知,最好對我媽保持沉默,不要讓你的那些破爛事玷污我媽的耳朵,否則……」 「怎麼樣呢?」南茜夫人揚著眉,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怎麼樣?」冷翠冷笑,眼中噴著火恨不得將這女人燃成灰燼,「我會殺了你!聽清楚沒有,我會殺了你!」 「那好啊,誰先死還不一定呢!」 冷翠哼了聲,轉身就朝門口沖。南茜夫人卻在背後扔出一句:「丫頭,我也要提醒你,如果你干擾到我的生活,我肯定會找你媽好好談談的,三十年不見了,我也很想念她,哈哈……」 「無恥!」冷翠罵了句就沖出了房間。 她已經竭力克制,可來自深層的那一陣刺痛和恥辱,使她渾身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她意識到自己遠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如果她能,無論用什麼手段,她早就做了。她控制住彌漫全身的戰慄,盡力讓自己的腰背挺直,因為那個女人可能在視窗看她呢,她決不能在她面前表現懦弱。 一路失魂落魄。 巴黎的夜卻美得好像不似在人間。 出生於法國南部的德岱在《風車小屋來信》一書的開頭曾說:「我對喧囂陰沉的巴黎毫無嚮往之心。」然而德岱最終還是來到巴黎,並在此終其一生。從古至今,從世界各地彙集到巴黎的年輕人都擁有各種夢想和野心,痛苦和絕望永遠形影不離,然而正如利爾克曾說過的,「巴黎是一座無與倫比的城市。」 此刻,漫步在塞納河岸,冷翠卻悲傷得無與倫比。堆積在心底的怨恨和委屈,洪水決堤般傾瀉而出。淚眼蒙矓中,岸上燈光依然閃爍、熠熠生輝,河中風清水澄、優雅寧靜。許多的名勝都集中在塞納河兩岸,遊艇上都裝備有強聚光燈,一束束白光放射出去,將兩旁的景物照得通明,不但建築物的外形清晰可見,連上面的裝飾與雕塑也沒漏過。這樣的美景,她卻完全沒有心情欣賞。 自從兩個月前帶著母親來到巴黎,她每日都會在塞納河畔遊走。那個女人顯然是要她們母女知難而退,將她們安排在最豪華的酒店入住,每天都有專人跟前跟後,帶她們遊玩,卻始終不露面。開始冷翠不明其意,猜不到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後來逐漸明白了,那個女人是想在對決之前先在心理上拖垮她。 冷翠不怕那女人使出的任何手腕,卻害怕母親承受不住真相的打擊。這次來巴黎,冷翠並沒有跟她講明是來見南茜夫人的,只說是來巴黎散散心,因為這是碧昂生活過的城市。母親信以為真,倒也沒有多心,情緒還算穩定,只是老說住這麼豪華的酒店太浪費,而且對跟在身後的那些人很好奇,不知道他們幹什麼的,怎麼老跟在後面。冷翠撒謊說是碧昂生前的朋友。母親一聽說是碧昂的朋友,立即表現出極大的熱情,語言不通不要緊,每天都熱情款待那些人,久而久之,那些人對母親也格外的尊重,出去遊玩,什麼都安排得妥妥當當,而且隻字不提他們的主人南茜夫人,這點倒讓冷翠很滿意。 「我們還要在巴黎住多久啊?一定花了不少錢,還是回去吧。」母親一直在催促冷翠回義大利,節儉一輩子的母親很不適應巴黎的奢華。真不知道如果讓母親看到她的妹妹南茜夫人所擁有的奢華,她會怎麼想。 到了酒店,回到房間,一進門母親就興沖沖地說:「翠翠,你姨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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