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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安娜當然察覺到了冷翠旁若無人的注視,有些疑惑,卻又不便問,但明顯地有些忐忑的樣子,因為冷翠的目光分明帶著質問和憤恨,冷冷地跟她說:「安娜姐,待會吃完飯我想請你到我房間看畫。」

  「好,好啊。」安娜滿口答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慌起來。

  冷翠繼而笑著說:「你一定會喜歡那幅畫的。」

  那笑容比寒夜的星光還冰冷。

  而祝希堯和文弘毅這時候已經酒足飯飽,起身到客廳繼續聊天了,一直聊了兩個小時,祝希堯明顯地顯出醉態,昏昏欲睡了,文弘毅這才客氣地道別。祝希堯一喝酒就要睡覺,這是他的習慣。安娜扶他上樓,冷翠則送文弘毅到花園停車場,文弘毅臨到上車突然回頭說了句,「冷翠,知道我那天在許願泉許的什麼願嗎?」

  冷翠一時僵住,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文弘毅的聲音突然嘶啞,哽咽著說:「我許的願是,希望有一天能在威尼斯嘆息橋上等到你!」

  冷翠清晰地看到,一種閃亮的東西在他眼中湧動。

  他打著方向盤,繞過冷翠,閃著尾燈駛出花園,決然消失在黑夜中。夜色下,滿園的薰衣草迎風搖曳,雖不到花季,薰衣草沒有綻放,但那隱約的芬芳卻是清晰而入骨的,也許是往日的花香,穿越時空傳達到這兒的吧。往日的某個夜晚,碧昂也是這麼站在花地裡暗自憂傷嗎?

  冷翠很憂傷,回到客廳,在樓梯上遇見下樓的安娜,這憂傷立即轉化為騰騰火焰在心底劇烈地燃燒起來,她逼視著她:「安娜姐,上我房間看畫去如何?」

  那幅畫被掛在冷翠原來住的房間裡。

  「可以啊,我也很想看看,是什麼畫讓希堯花這麼大的代價去購回,聽說花了一百多萬歐元。」安娜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顯然她對祝希堯花重金為冷翠購畫很不滿。

  「那就請跟我來吧。」冷翠冷著臉自顧朝前走。

  門在推開的刹那,不幸也隨即開始。

  命運就是這樣,當它為你推開一扇門,必會關上另一扇門,讓冷翠後來痛不欲生的是,命運關上的恰恰是唯一的退路之門。

  安娜佇立在畫前,久久不語。

  「怎麼樣,這幅畫很不錯吧?」冷翠站到她身後逼問。

  安娜連頭都沒回,卻說:「你這是自找死路。」

  冷翠說:「那又怎樣,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我姐姐在地下輾轉難眠,很多事情,不會永遠沉睡在黑暗中的。」

  「這對你沒好處,冷翠!」

  「我從來就沒想到要什麼好處,我只要真相!」

  「真相?」安娜突然回過頭,面目猙獰,一瞬間的工夫而已,楚楚動人的貴婦怎麼就變成了巫婆?她冷笑著,好似比冷翠還理直氣壯,「你以為你想像的真相是什麼?別天真了,姑娘,如果那些真相真的見得了光,我早就讓它們暴露於世了,但問題是我不能,因為那些污濁的東西會傷害到活著的人,尤其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知道地下長眠的人即便是長眠了,但她的魂魄卻是遊蕩著的,她無時無刻不在呼喚事實的真相,你可以裝作聽不到,上帝老人家沒有失聰,所以才讓我見到這幅畫,在我還沒想要撕破臉皮前,你最好告訴我你把碧昂的畫弄到哪去了,別想混過去,我可不是碧昂,我沒什麼教養的,別指望我會對你客氣,央求你把畫交出來,本來就不屬於你的東西,休想占為己有!」

  安娜「哼」了聲,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臭丫頭,想在我面前囂張,你還嫩了點,如果你還想安安靜靜地住在這,把孩子平安地生下來,你最好閉上你的嘴,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否則你會後悔!」

  「休想!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不可能!!」

  冷翠揮舞著雙手叫了起來,這個女人可比她想像中的還厚顏無恥,如果她能有所收斂,認錯,或者交出畫,冷翠也不會讓她太過難堪,畢竟她是祝希堯的姐姐,誰知她不但不低頭,反而威脅冷翠,冷翠哪是怕人威脅的,她指著安娜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說:「就算我後悔,我也要先讓你後悔,偷走我姐姐的畫,你還想真相永遠沉睡,做夢吧你,不知廉恥的女人!」

  安娜養尊處優,哪受過這樣的羞辱,氣得渾身發抖:「你……你竟然罵我不知廉恥,你也不扒開你姐姐的墳,去問問她這個世上誰最無恥,你也不例外,憑著自己年輕有幾分姿色就勾搭上希堯,你們姐妹倆都是當婊子的貨色……」

  「啪」的一聲,安娜的臉上挨了重重一記耳光。

  冷翠不由分說就沖上前揪住她的頭髮,將她高貴的髮髻全扯散了,戰爭由此拉開,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玻璃砸碎的聲音,花瓶落地的聲音,整棟樓都地動山搖起來,樓下的傭人紛紛上樓聚在門口,議論紛紛,卻誰都不敢敲門進去看個究竟。

  祝希堯終於還是被吵醒了,就住在隔壁,即便喝了酒也沒有安睡的可能。他懊惱地沖出房間,發現傭人們戰戰兢兢地圍在走廊上,立即暴跳如雷:「怎麼回事,你們都站在這幹什麼?」

  「呯」的一聲,又是一個花瓶砸在了里間的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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