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愛,在你轉身時盛開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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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愛你了,走!」 「Jan!」 「……」 他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狠命揪著自己的頭髮,恨不得整個將頭皮扯下,借由著皮肉的痛來緩解心裡的痛……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怎麼也不相信她竟然背著他跟別的男人約會! 就在一個月前,他們還甜蜜地暢遊了威尼斯。這次他們又來羅馬幽會,她先到,他因工作關係後到,兩人約好在許願泉(Trevi Fountain)前見面。可是待他興沖沖地趕到廣場去時,卻並未見到她的人,他以為她又在跟他捉迷藏,她經常這樣的。然而,這次是他判斷錯誤,就當他在噴泉附近四處尋找她時,卻在廣場外邊停著的一輛小轎車看到了她的蹤影,她,她竟然半裸著身子跟一個金髮男人在車裡激情擁吻…… 知道什麼是五雷轟頂?這就是。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酒店,思維陷在一片荒漠中很久沒回過神。他覺得他要死了,站在房間窗前,仍是缺氧。酒店的對面就是納佛那廣場,廣場上的噴泉邊聚集著很多拍照的遊人,而天邊,羅馬輝煌的落日即將再現,她說過最喜歡跟他一起站在這個房間的視窗看落日,可是,她竟然背棄了彼此的諾言,從此他們沒有可能再在一起看落日。 如果可以,他真想從這視窗上跳下去,死在羅馬的落日下,該是多麼壯麗的一幅風景。他人生所有的風景都在看到那不堪的一幕時徹底枯敗,沉淪,最後的風景或許就是墜落在這夕陽下。 而最讓他難以容忍的是,她居然還來乞求他的原諒。一次,兩次,每天都在房間外哭泣徘徊。他根本就不想見她,一眼,他都不想見!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對待過感情,唯一的親人就是姐姐,除此外,他沒有對誰交出過自己的心。可是對她,他不僅交出了自己的心,甚至連靈魂都毫無保留地押給了她。想想為了她,在普羅旺斯差點死在她母親那幫人的拳腳下,早知如此,當時真應該死了才好,倒在那紫色花田中死去,又有什麼不好? 僵持三天后,她還是進了他的房間。無論她怎麼解釋,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他收拾行李就要走,她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只流著淚在他關上門的時候說了一句:早晚我會死在這個房間。 他還是沒有理會她,獨自回了佛羅倫斯。 分手,原來是這樣的。 反目成仇。一句祝福的話都沒有。但他畢竟年輕,也還堅強,總算是挺過來了。他離開了原來就職的電影公司,做起了獨立製片人,起步很艱難,卻也看到了希望。唯有瘋狂的工作,才讓他能暫且忘卻心靈的苦痛。一年後,威尼斯一年一度的電影節又拉開帷幕。他獨立製片的電影也參加了這次電影節,每天緊張忙碌的應酬讓他透不過氣。 但是在電影節閉幕的頭天晚上,他卻接到通過秘書傳過來的一張便條,一看字跡就知道是她寫的,只有一句話:「明天落日時分,我們嘆息橋上見吧,最後一次。」 雖然他當場就撕掉了那張便條,但第二天他還是去橋上見了她。最後一次。他們並沒有過多的閒話,他只問她,她是否真的愛過他。她說如果你懷疑,十年後再來這座橋吧,橋會證明,我對你的愛始終如一,從未改變。 這就是她和他定下的十年之約。 兩個月後,聽說她突然嫁人了,嫁的是個法國老男人,一個傳媒大亨。但是沒過兩年,又聽說她離了。此後她銷聲匿跡三年,他沒有她的任何消息。直到在他們相識後的第六年,也是距那個十年之約還差五年的時候,他們在佛羅倫斯再次相遇。當時他已經在山岡上置下了自己的物業天使之翼,並在花園中種滿薰衣草,而他的房子正對著山丘下的徐宅,那宅子已經徹底荒廢,數次路過,只見院牆內長滿荒草。可是,愛並沒有因此荒廢,分別數年,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還是沒辦法從這場情感浩劫中走出來。 她好像過得很不好,樣子非常落魄,跟當年舞臺上光彩奪目的芭蕾明星已經相去甚遠。他反而因此更憐惜她,曾經的恨,早已在歲月的磨礪中逐漸模糊。愛,卻愈來愈清晰,如烙在心底的印記,從來就沒有磨滅的跡象。 他將她帶到了羅馬,依然是他們過去住過的那家酒店,同一個房間。不明白為什麼會堅持訂這個房間,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而她一走進房間就忍不住熱淚盈眶,撲在他懷中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Jan,我以為活不到這天的。」她哭得很傷心。 「還早呢,離那個約定還有五年,我們誰也不能肯定能否活到那天,」他怔怔地,擁著她神思迷離,「我總是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房間,寄託著我們的靈魂,哪天活不下去了,我們的靈魂會從這視窗飛出去……」 「Jan!」 「碧昂,如果你再離開我,你應該知道,不是你死在這房間,就是我死在這房間。」他突然說出很可怕的話,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 晚上,她睡在他懷中,很安詳。 而他一刻也不敢閉眼,徹夜未眠。生怕一閉眼,再睜開眼睛,她就會消失不見。不明白為什麼,失去她時,他很悲傷,擁有她時,他還是悲傷。他和她的愛,難道真如這羅馬的落日,短暫的絢爛後,只能是更長久的黑夜? 清晨她醒了,滿足地伸著懶腰,樣子可愛極了,可是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夢見你把我關在門外不讓我進來……」 …… 五年後,同一家酒店,同一個房間。 躺在床上的卻是另一個翻版的她。其實也不能算是翻版,眼前這個女孩跟她有著太多的不同,除了樣子像,沒一處相似的地方。但睡著的樣子卻是如出一轍,都喜歡皺著眉頭,睡姿很不好看,一會橫著,一會豎著,昨夜他幾次都被她踢醒。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床頭,她終於也醒了。 祝希堯坐在床邊的沙發看著她,端著杯咖啡,若有所思。 她試圖從床上坐起來,可是才鑽出個肩膀就趕緊縮了回去,她發覺自己光著身子。昨夜的一切清晰地回到意識中。她紅著臉拉上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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