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一路繁花相送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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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凡交代詳細要求,她一一記下,用移動硬碟copy了原始圖片,收拾好背包,「這個Logo有要修改的地方你通知我,我先走了。」 「等等,辛辰。」 辛辰探詢地看向他,他卻有點難以啟齒了,他和辛辰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可從來只是工作往來,這女孩子看著隨和,開起玩笑來笑得好像沒心沒肺,然而外熱內冷,笑意只停留在面孔上,與人總有距離感,跟她堂姐辛笛外冷內熱的性格倒真是截然不同。他只能擺下手,「算了,沒事了,這個畫冊你抓緊著點。」 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 辛辰仰頭,看向自己住的房子,她那個陽臺此時綠意盎然、花團錦簇,和鄰居封閉嚴實或者堆滿雜物的陽臺完全不同。 她窩在家中趕了幾天工,完成了手頭必須最先交的工作,去廣告公司交差以後,找家餐館叫了個海帶排骨湯和一份米飯作為午餐,吃完後再去超市買了一些宅在家裡必備的食品,懶洋洋地走回家,這才發現,今天不大尋常。 本來悶熱陰沉的下午,住宅區沒多少人在外面晃,但現在到處聚集了三三兩兩的鄰居,正在指點牆上新張貼的拆遷通知書,同時議論紛紛。 這處居民區處於鬧市黃金地段,建築老舊,幾年前就被列入規劃紅線,傳出拆遷的風聲,也陸續見過測量人員拿著儀器設備做測繪,但都不了了之。不少人仍抱著同樣的心理,但有消息靈通人士已經開始略帶點神秘地發佈獨家消息了:「據說深圳那邊的一個大集團拿下了這片地,準備做購物廣場和寫字樓,這次是來真的了。」接下來自然是相互打聽拆遷補償、安置去向之類。 辛辰對這些並沒什麼興趣,那天她說不記得自己在這兒住了多久,話一出口,就不免有些自嘲,因為時間其實很清晰,她從出生就住在這裡,到現在整整二十五年了。 這裡是辛辰祖父母分到的宿舍,兩位老人先後去世後,辛開明不顧妻子的反對,放棄了繼承權,同時要求他弟弟辛開宇也放棄,將房子寫到辛辰名下,「如果你做生意賺到錢,自然還能給你女兒更多,但這房子先寫到你女兒名下,算是給她一個最基本的東西,也省得你一賠錢,弄得你女兒連存身的地方都沒有。」 辛開宇知道大哥不信任自己,點頭同意,一同去辦理了手續。 才12歲的辛辰從此成了有產者,雖然只是兩居室的老舊宿舍。她當時對這個舉動完全沒有概念,可是後來她理解了大伯的一片苦心,不能不感激他。 每當辛笛對辛辰說起喜歡她的爸爸辛開宇時,辛辰就有矛盾的感覺。當然,她是愛她爸爸的,那樣快樂、不給女兒壓力的爸爸,從小到大甚至沒對她發過怒,盡力嬌慣她的小脾氣的爸爸,她怎麼會不愛?! 然而辛開宇同時也是一個讓他自己生活得快樂且沒有壓力的男人。他會安排女兒在附近小餐館掛賬,等他月底統一來結,因為他根本不會做飯也沒這個時間;他會很晚回家,完全不像其他家長那樣輔導功課、檢查作業,就算不出差,他有時也會夜不歸宿,只打電話囑咐她睡覺關好門窗;他也會半夜接一個電話就匆匆出去,而打電話的不問也知道是女人。 他曾帶女人回家過,儘管那漂亮阿姨一來就整理房間打掃衛生並開始做飯,表現得十分賢淑,但辛辰並不覺得房間整潔了,餐桌上有熱騰騰的飯菜算是一個家庭秩序正常的體現。從小到大,有太多女人呵護過她,給她織毛衣、織帽子、做好吃的,而一旦和她爸爸分了手,她們就消失了。 她理所當然地並不喜歡這新來的一個,吃完飯就不客氣地跟她說:「你怎麼還不回家?」 漂亮阿姨不免尷尬,辛開宇表現得無所謂,只笑著讓女兒趕緊回房間做作業。可是辛辰沒這麼好打發,她當著兩個人的面打電話給她大伯辛開明。小孩子在某些方面有最準確的直覺,她知道大媽算不上喜歡自己,而大伯則疼她不下於疼辛笛。 辛開宇一向縱容辛辰的小性子,聽她對著電話跟大伯撒嬌說爸爸又帶陌生阿姨回來了,晚上也不肯走,妨礙她做作業。他並不發火,只苦笑一下,摸下女兒的頭,「乖寶貝,別鬧了,我送阿姨回家好了。」 辛開宇送走女友回來時,辛開明也趕過來了,正在檢查辛辰的作業,果然看到他就冷下臉來,將他好一通教訓。 辛開明抱著萬一的指望,先問弟弟是不是準備好好戀愛成家,「要是這樣,我不反對你帶她回來,跟小辰慢慢熟悉培養感情,以後好相處,可是也得自重,不能隨便留宿。」 辛開宇搖頭,照例地笑,「我只打算好好戀愛。成家?現在沒想過,我也不打算給辰子找個後媽。」 辛開明要不被這個回答惹怒就怪了,「那你就不要把張三李四全往家裡領,小辰才13歲,女孩子心智發育得早,你以為讓你女兒這麼早接觸你的風流史就是對她好嗎?還不如給她找個安分女人當後媽來得妥當。」 辛開宇並不打算和他古板的大哥對著幹,不過承認他的話有一定道理,「行了大哥,我答應你,以後再不領人回家了,可以了吧。」 他說到做到,的確再沒領女人回來過。這個家就維持著沒有女主人的狀態,辛辰對母親沒概念,也沒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空白。 事實上,辛辰覺得自己的生活根本說不上有任何缺憾。 如果沒有遇到路非,她會一直這麼認為。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試過擁有,辛辰苦澀地告訴自己,只要不曾擁有過,就可以假裝自己並不需要那些,包括母親,包括愛。 可是在她14歲時,這些東西潮水般洶湧而來,根本沒問她是否需要,然後又呼嘯而去,留下她仍然在這個老舊的宿舍區生活著,仿佛退潮後空落的沙灘,天地寂寂,只餘她一個人四顧茫然。 「心疼你的花了嗎,辛辰?」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問話的是對面樓住的呂師傅,他五十多歲,性格和善開朗,一直住這兒,算是看著辛辰長大的。 辛辰笑了,「我種的好多是草本植物,只能活到秋季,不用心疼,其他的搬家也可以送人。呂伯伯,您的鴿子怎麼辦?」 呂師傅幾十年如一日地愛好養信鴿,鄰居不勝其擾的很多,趕上非典和禽流感時,還被勒令自行處理過。不過他並不氣餒,總是將鴿子裝箱運去鄉下,等風頭一過,就照舊轉移回來。 辛辰以前也痛恨早上被鴿子的咕咕聲吵醒,不能睡懶覺。可是後來,她慢慢接受了這種聲音的存在,工作之余,她時常坐在自家陽臺上看呂師傅訓練信鴿飛翔,既舒緩視力疲勞,也放鬆心神。 呂師傅呵呵一笑,「我正好搬去郊區住,空氣新鮮,地方開闊,也能多養點能參賽的寶貝。拆了好拆了好,我早盼著這一天了。」 辛辰笑著點頭,拎了東西上樓,打開空調,室內溫度很快涼爽宜人,她躺倒在貴妃榻上,突然不想工作了。 「我也該離開這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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