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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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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吧,這邊新出的毛尖不錯,味道醇厚,應該能解下酒意。」 葉知秋端起茶杯,輕輕吹口氣,抿了一口,的確帶著新茶特有的清香回甘。 「看到我很不自在嗎?知秋。」曾誠臉上隱有笑意地看著她,他一如既往地穿著米白色襯衫,深色長褲,顯得熨帖而低調,看上去是尋常白領的樣子,從來不象有的服裝業人士那樣喜歡打扮得與眾有別。 「不是啊,」葉知秋只能笑,「有點意外是真的。」 「沒辦法,我猜如果不是在這裡見你,你大概會象在國展一樣,遠遠看到我就繞道。」 葉知秋臉頓時一紅,她沒想到那天在北京國展人潮洶湧,曾誠竟然還是注意到了她,只能苦笑一下。對著曾誠,她不願意喬癡裝傻逃避,可是清楚知道會有一個應付不了的場面等著自己,一時彷徨從眼中流露出來。 看到她這樣的神情,曾誠也笑了:「知秋,對著我竟然讓你這麼有壓力,我覺得我這個老闆當得失敗,朋友就當得更不成功了。」 「是我不夠坦然,曾總。」她只好坦白,對著曾誠,她確實始終做不到言笑自若。正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許至恒打來,連忙起身說:「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她走到靠樓梯的一側,接聽電話。 「秋秋,我才打完一場下來休息,」許至恒的聲音略有一點喘息,那邊還傳來羽毛球破空飛舞和擊打在球拍上的聲音,很是熱鬧,「你出差順利吧。」 「嗯,這邊事情基本辦完了,明天先去B市,然後直接回來。」 「明天晚上我得接待客戶,要命。」 葉知秋輕輕笑:「至恒,這段時間我實在是太忙,抱歉沒空多陪你。」 許至恒詫異:「怎麼又對我道歉,我覺得現在不錯呀,至少你的空餘時間是屬於我的。當然我確實希望你不用這麼辛苦。」 「忙過這陣可能會好些,我也真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放假我們找個清靜地方去住幾天吧。」 可是公眾假期似乎總是服裝銷售忙碌的時間,葉知秋沒法對一個非業內的人解釋這個行業的神奇之處,她沒底氣答應,卻也實在捨不得說不:「我儘量安排。」 「這首曲子很好聽,」許至恒顯然聽到了她這邊悠揚的古箏曲,「剛才和穆成聊天,原來他太太謝楠就是H市人,據他說這裡出產的毛尖很不錯,空氣也很好。」 「我正在茶樓喝茶呢,是不錯。先掛了,明天打給你。」 她回到座位,努力想找點什麼說的,可是曾誠並不給她組織辭句的時間,呷一口茶,閑閑地說:「知秋,學設計的女孩子,被我派去做了銷售,從此忙碌,而且差不多丟了自己的專業,有沒有恨過我的安排?」 「怎麼會?」葉知秋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設計才能有限。這個安排給了我安身立命的飯碗,愛是說不上,可肯定不會恨。」 「這麼說,你比我接受現實的能力要強。」曾誠若有所思,停了一會才說,「十二年前,我父親腦溢血住院搶救,我從北京回來,不得不接手索美。在那以前,我根本沒有進過服裝公司,也沒考慮過做這一行,總覺得那是和我不相干的一個行當。」 葉知秋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她加入索美時,索美已經在曾誠手裡做得有聲有色,而且曾誠向來沒有劉玉蘋那樣反復回味發跡史的癮頭。對索美所有員工來說,他都是沉默得有點高深莫測的老闆,即使關心員工,也不帶個人色彩。公司資深員工閒聊倒是說起過,當年他在北京讀書,學的是機電工程,之後留在北京,和朋友合開了一個公司,做得不錯,居然回來接手服裝企業,也馬上上手,只能說是能者無所不能了。 「在北京時,陪女友逛商場,從來是我在樓下抽煙等她。到了真的做上這一行,頭一次站到市內最大商場二樓女裝部,看著滿眼的服裝,那種荒謬感,」他搖頭笑了,「大概你不可能理解。」 「可是索美在您手裡發展得很好。」這樣閒聊讓葉知秋定了神,居然有心情想點八卦了,前任老闆娘張易昕是本地人,顯然不是曾誠在北京時的女朋友。「雖然您對時尚的態度讓大家有點不能接受。」 曾誠笑了,他和別的服裝企業老闆有別,任命了專門的設計總監後,並不直接插手設計,只嚴格限定所有的設計必須遵從公司每一季的總體開發思路。他不大熱衷去看巴黎、米蘭的時裝發佈,而且還在一個公開場合很直接地說過時尚只是專業人士有默契地忽悠消費者的陰謀:「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別您呀您的了。我只想,好吧,就算是為難自己,也要做個三年五載,讓生意上道,然後交給職業經理人,我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可是居然一做就是十二年了。」 服裝企業放手談何容易,哪怕索美職業經理人算是本地用得比較好了。葉知秋有了點好奇,曾誠從來不曾跟下屬剖白過自己:「那您……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曾誠微笑搖頭:「再回頭看,已經不重要了,時間和環境一樣殘酷,人留不住時間,又不得不適應環境。現在我放不下索美,雖然還是說不上愛這一行,還是覺得時尚是件荒謬的事情,可是做到現在,欲罷不能,就算給我選擇的機會,可能我也會繼續做下去。不過生活中有的事還是可以有選擇的。」他突然話鋒一轉,「知秋,你不打算問我今天怎麼會來嗎?」 她抬起雙眸看著他,「我想,今天大概不是一個巧遇。」 「當然不是,昨天老王有事給我打電話,就告訴我你今天會過他這裡來。」曾誠十分坦然地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曾總,我……」 「那麼聽我說好了,」曾誠鎮定地看著她,「本來在北京我就準備對你說了。我離婚了,我一直喜歡你,如果你不嫌棄一個離婚男人,我願意向你求婚。」 只聽「嗆啷」一聲,葉知秋弄翻了茶杯,她手忙腳亂去扶,茶藝師趕忙過來,遞毛巾給她,拿抹布擦去茶水,重新更換一杯茶上來,曾誠拉過她的手仔細察看,好在茶水已經不燙了,她驚魂未定地抽回手:「沒事,我沒事,對不起。」 「我嚇到你了嗎?」 葉知秋默然,她豈止是被嚇到,她隱約猜想的當然遠不及這個直截了當的求婚來得驚悚。 「我不是心血來潮,知秋,我也不想嚇到你。我本來計畫等我離婚這件事慢慢淡下來了再說,不過你太懂得撇清自己,不惜帶男朋友給我看。我猜再不抓緊時間,大概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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