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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葉知秋給他和辛笛簡單做了介紹,他禮貌地點頭致意,然後坐下,看著葉知秋說:「這半個月工作很累嗎?樣子看著很疲倦啊。」

  葉知秋揉下臉,知道自己實在沒法裝得神采奕奕:「是呀,累,希望忙過這一陣會好一些。」

  「做時裝這一行就是一年四季有得忙。」辛笛笑著說,「可是秋秋,你不能忙過老闆才對。」

  葉知秋想倒也真是,自從自己到了信和,劉玉蘋明顯輕鬆了許多不說,而且有毫不客氣把擔子往自己身上放的趨勢,如果由得她,大概自己累死也是白饒了:「是呀,不能功高蓋主。這道理我得好好想想了。」

  辛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先走了,再見,秋秋到了北京給我打電話。」

  葉知秋同她已經不用客氣,笑著點頭:「不要又下車忘了行李。」

  辛笛大笑,站起身,對欠起身的許至恒點點頭,走了出去。許至恒笑道:「你的朋友做設計的嗎?」

  「她和我是同學,一樣學服裝設計,不過她天份很高,現在已經算小有名氣的設計師了,不象我,初習文,後習武,文不成武不就,只好做銷售。」

  許至恒握住她的手:「自嘲的時候請捎帶上我,我以前做外企銷售,沒體會到太多壓力,這次跑去競標,一樣得做足功課夠著脖子等結果,同時發狠,以後得做上游供應商,別人站我門前等我發貨才好,哈哈。」

  「結果如願也算不枉辛苦一趟。」

  「不錯,夠我騰出時間好好追求你了。」

  葉知秋一下窒住,如此迅猛直接的表達讓她有退無可退的感覺,可是她真不確定自己回應得了這樣的熱情。她低頭看握著自己手的那只大手,手指修長,有點骨感,指甲修剪整齊,帶著薄繭的手心乾燥而溫暖地包裹住她的手,這份溫度和觸感讓她覺得舒服。那麼好吧,她對自己說,同時抬起頭微微笑了:「希望最後你覺得你的時間花得有價值。」

  許至恒大笑,招來服務員結帳,然後牽她站起來:「走吧,我帶你去吃飯,朋友剛剛給我推薦的地方。」

  他直接開車沿濱江大道走,天已經擦黑時,開到接近出城的地方的一家餐館,這裡的賣點是現做的各式鮮魚。兩人坐樓上一個臨窗的位置,點了清蒸鰣魚等特色菜,砂鍋「嘟嘟」煮著奶白色的魚湯,雪白的魚圓在湯中浮沉,十分美味。可是葉知秋沒什麼胃口,她只覺得心亂如麻,胸中各種念頭翻湧得如同眼前的砂鍋一樣。

  「又要去北京出差嗎?待幾天?」

  「大後天走,可能得待到星期天。不過這趟差出過以後,我會輕鬆一點,該走的地方差不多走到了,接下來就是要安排好銷售部門的工作,準備夏秋兩季的銷售計畫。」

  「聽起來好象走在時間的前面了,現在只是早春。」許至恒好笑。

  葉知秋也笑:「是呀,剛才小笛也說了,做時裝這一行就是這樣,總有停不下腳步的感覺,對著四季更替,想的全是換季下架的服裝不要形成庫存。」

  說到庫存,也是她頭痛的一個大問題。信和的生產安排和市場銷售脫節的問題始終存在,很多情況下是老闆娘劉玉蘋憑感覺操作,這麼多年下來,她對自己的感覺還是相當自信的,只是近兩年的庫存激增多少打擊到了她。葉知秋想過和她就此進行溝通,可是她幾乎不用推理就知道,劉玉蘋會叫她寫個報告拿出解決方案,而這項工作恐怕又會最終落到她身上,這樣下去,她的工作範圍已經從銷售擴大到公司的常務管理,薪水不會增加,擔子卻會無限加重,這樣的賣命法實在沒有任何理由,而且還會招來內部對她攬權的猜忌。

  她猛然意識到談話已經冷場,抬頭一看,果然許至恒正若有所思看著她,她只能抱歉地對著許至恒笑了:「對不起,我今天實在很不在狀態。」

  「我會檢討我自己,為什麼對著你我完全想不到我的工作,卻做不到讓你暫時只想到我。」

  葉知秋苦笑:「這只說明我很煞風景。你看,除了最近工作確實多得有點讓我不能不想,其實我今天有一件很不開心的事情,我跟自己說,這種狀態,好象一個人待著比較好,來約會可能會掃你的興,可又實在捨不得拒絕你的誘惑。」

  許至恒完全沒料到她會如此坦白,心中一蕩,伸手握住她的手:「天知道是誰在誘惑誰了。」他抬起她的手放到嘴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不過如果你不開心了就躲開我,那要男朋友做什麼用?」

  她微笑:「你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不開心是什麼,只知道你不用我哄也努力開心著。秋秋,你繃得太緊,我希望你享受我的追求,而不是強打精神和我周旋。」

  葉知秋頓時默然,良久才挫敗地一笑,心想原來自己的掩飾這麼不成功,原來單純的快樂並不好找,可是也對,象許至恒這樣的男人,如果想談一場開心的戀愛真不是難事,何必對著勉力表現得輕鬆的她:「我們出去走走吧,可能有些話,我早該對你說了。」

  許至恒結了帳,兩人過了馬路來到江邊,這裡已經是江灘公園的尾段,相對市區中心那一段清靜得多,江上有拖輪緩緩駛過,半個檸檬黃的月亮懸在江上,月光燈影倒印水中,搖曳不定。

  他們在對著江面的一張木椅上坐下,許至恒仍然握著葉知秋的手:「嘿,可別誤會,我不是說你的情緒不對,我只是想你的不開心能坦然在我面前表達出來,不用掩飾。」

  葉知秋將頭靠到他肩上:「還記得我惡形惡狀在你面前和一個男人吵架嗎?」

  許至恒輕聲笑了:「當然記得,我生平頭一次當那種場面的觀眾。你伶牙利齒,我印象深刻。」

  「你居然沒被我嚇到,還來約我,也算很惡趣味了。」葉知秋苦笑,「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們一起貸款買房子,打算結婚了,不過去年我出趟差回來,他說他喜歡上了別人。」

  許至恒緊緊握下她的手:「我可不是要你來跟我坦白這些,你有過男友,我很清楚;你們分手了,我只要知道這個就足夠了。」

  「我們今天才去銀行,徹底把這個房子分割清楚,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財產了。可是這是個冗長的分手,從去年拖到現在,再加上我換了工作,兩件事壓在一塊,我好象的確是選了很不恰當的時間和你開始,對你不夠公平。」

  「居然跟我講公平,你可太傷男人自尊了,忘了是我主動約你的嗎?」他摟過她,認真看著她,「秋秋,我喜歡你,據說誰先動心誰就是活該多付出一點的那一個。不管是時間還是感情,我都不介意多付出到值得的人身上。所以,這一點,你不用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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