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下一次愛情來的時候 | 上頁 下頁
三一


  她出去先打電話給根本不管是不是週末的銷售經理和代理商,好容易處理完他們的事情,再打給發了短信過來的許至恒。

  「我這邊終於忙完了,訂了明天的機票回來。」許至恒開心地說,「秋秋,把明天的晚飯時間留給我。」

  「等我看看我的行事曆,」葉知秋同樣開心,一本正經地說,那邊許至恒已經笑出了聲,「嗯,好吧,明天六點,我有時間。」

  走進咖啡館,看到辛笛對面坐了一個女孩子,她只當辛笛遇上了朋友,走過去坐下才發現,背向自己的這個女孩,正是范安民的女朋友方文靜,不禁一怔。方文靜同樣吃驚,隨即微笑了:「葉小姐,真巧,你好。」

  「你好,」葉知秋猶豫一下,還是問了,「他好些了吧。」

  「謝謝你,他好多了,昨天已經出了院。你們聊,我去那邊等我媽媽,辛笛,拜託你了。」

  辛笛笑著點頭:「別客氣,我下周出差去北京,已經把製作細節全交代清楚了,應該等我回來時差不多完成,到時候打電話請你過來試穿,不會誤你的婚期。再見。」

  方文靜禮貌地對兩人點頭,起身走向咖啡館另一個角落空位坐下。

  「怎麼你也認識她呀,這麼年輕就準備結婚了,生生地把我們全比成了大齡剩女。」辛笛搖頭笑道,然後轉向葉知秋,「快快,給我講你的豔遇。哎,你這什麼表情?」

  「那女孩子,你早認識嗎?」

  「哪啊,過年前她媽通過老闆娘找到我,說女兒要結婚,個子太嬌小,又一直欣賞我的作品,反正灌了好多迷湯,請我設計婚紗跟禮服。本來我準備我的秀都來不及,不想接私活的,不過老闆娘開了口,說已經跟老曾打好了招呼,報酬又確實很不錯,就接了唄。這女孩子斯斯文文的,挺討人喜歡。」

  「她的未婚夫是范安民。」

  辛笛嚇得一下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葉知秋只好再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幸好我沒在你含一口咖啡的時候說這話。」

  「我真不知道呀,我發誓。秋秋,我要知道,打死我也不會接這個活的。我馬上去跟她說,把錢退給她,我不幹了。」

  「你可真是孩子氣,」葉知秋一把按住她的手,笑了,「一碼歸一碼,你跟錢有仇呀。放心,我不介意,都過去了。」

  辛笛惱火地說:「可我介意,我本來說好了給你設計婚紗的。」

  葉知秋一下沉默了,只垂下眼簾端起咖啡喝著。

  去年年初她和范安民收了房以後就說好今年結婚,她跟好朋友報告這個消息,辛笛著實為她開心。

  「到時候你給我設計婚紗,小笛。穿不起Vera Wang,買不起Tiffany的六爪鑽戒有什麼大不了,我有未來的設計大師當我的專屬設計師,多厲害。」

  辛笛大笑,握拳說:「放心,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比花還美比明星還明星。我還要給自己設計一套伴娘禮服,哼哼,好好出回風頭。」

  後來辛笛的確一有閒暇就畫著各式婚紗禮服草圖,有空就拿給葉知秋看,而葉知秋自然是把自己畫的裝修效果圖給她看,兩人時常頭挨頭看,唧唧噥噥商量著,不時說得大笑出來。

  等辛笛初步定了稿,準備開始製作時,葉知秋和范安民突然分了手。辛笛只能一邊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一邊將設計稿收藏起來。她萬沒想到偶爾接個私活,居然就碰上了弄得好友情變的第三者。看著沉默不語的葉知秋,她馬上意識這個女人一向愛死撐裝沒事人,自己只顧逞口舌之快,可能觸碰到她的傷心事。

  「對不起呀,秋秋。」

  「唉,小笛,哪裡輪得到你跟我來道歉,沒你什麼事呀。」葉知秋還是勉強笑了,「真的都過去了。」

  辛笛也苦笑:「算了,我們走吧,省得待會那個方太太也過來跟我打招呼,看著堵心。我真是倒楣,怎麼會接這個活。」

  可她們還是在門口迎面碰上了挽著LV、拎著幾個購物袋的方太太,她和她女兒迥異,生得豐滿而頗有威嚴,一別標準闊太的樣子,看到辛笛,十分親熱地打招呼:「小辛,真巧呀,我正給女兒置嫁妝,這邊牌子還是太少,打算明天再帶她去香港一趟,順便看看首飾。婚紗的事你多費心,小靜一直說你的設計最合她心意了。」

  辛笛只能勉強點頭:「好好,方太太,我趕時間先走一步了,再見。」

  出了咖啡館,兩人都有點意興索然了。

  「算了不逛了,我回去跟我爸媽請安,又有半個月沒著家了。」

  「我也回設計室,」辛笛有熬夜工作的習慣,經常會在休息時回公司設計室,曾誠早特批了幾個主設計師不用守時上下班。「再最後整理一下走秀的衣服,明天該發到北京了,後天我也過去,跟演出公司溝通。」

  「好吧,我們北京見,你不要太累著了,到時候頂兩個黑眼圈出場亮相多難看。」

  兩人各自上了計程車,葉知秋對司機講了地址,然後看著窗外出神。到路口紅燈停下,她不經意一抬頭,前方巨型燈箱看板上印入眼簾,漫天金黃銀杏葉襯托下,穿黑色西裝的新郎正半回頭深情凝視穿雪白婚紗的巧笑嫣然的新娘,旁邊四個美術字「秋之戀曲」。她狠狠合上眼睛,直到車子重新起步。

  這本來是她和男友訂好要去拍的婚紗照套系,可是那張訂單已經被她揉成一團扔進了字紙簍;好友給她設計的婚紗,成了實現不了的草圖,而另一個女孩子將要穿著辛笛的設計,挽著曾經屬於她的那個男人的胳膊結婚了。

  手機響起,她拿起來一看,一串數字,是范安民的號碼。

  「你好,身體好點沒有。」她實在已經不知道怎麼稱呼這個一度親密的男人。

  「我沒事了,不好意思耽誤了去銀行,」范安民聲音低沉,仍然顯得沒什麼精神,「秋秋,你看你什麼時間方便。」

  「那就明天下午好嗎,四點。」

  「好。」他一口答應,停了一會又說,「秋秋,我現在在輪渡上,正準備過江回家。」

  果然聽筒裡傳來「嗚……嗚……」的長鳴,正是她熟悉的輪渡啟航的聲音,她坐的車子剛好上了大橋,轉頭從車窗看出去,江水茫茫,暮色初降,她所有不願意想起的往事仿佛在這樣一個黃昏全都撲面而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放著車不開,在病剛好、天氣乍暖還寒的時候跑去坐輪渡。但她不打算去問原因,也拒絕陪他這樣回憶。

  「我們明天見。」她掛了電話。

  她可以做到對著別人的同情關心平靜地說:「都過去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哪那麼容易過去,她只是在盡力維持表面的冷靜,而且維持得很辛苦。

  幸好她的時間被老闆壓榨,被工作佔用,眼下又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追求者預訂了,不然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捱過眼前這樣的日子。

  想起許至恒,她才收攝心神,將手機放回包裡,搖下一點車窗,迎面吹來的風只帶了少許寒意,春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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