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下一次愛情來的時候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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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秋的父親喜歡美術,從小就開始讓她學畫畫,但她也說不上有多愛好這個,上了美術學院後,看多了大師的作品不說,光看看有天份的同學,她就知道,自己幸好填志願時堅持選的是服裝設計專業。因為有比較就知道,自己在美術方面功底算是可以,但天資和靈感就只能說是普通了。 然而服裝設計一樣需要靈感,她有點氣沮地承認,自己懂得欣賞,但設計出來的作品始終沒有讓人激賞的地方,這方面有她的好友辛笛做對比,她不能不服。 船靠了岸,她起身隨著人流穿過躉船再走上跳板上石級,身子突然一歪,涼鞋細跟陷進了跳板縫隙裡,身後一雙手臂及時扶住了她。她沒顧上回頭,扶住身邊的欄杆,說聲「謝謝」,急忙用力抬腿,居然腳抽了出來,鞋子留在原地沒拔起來,一時大窘,身後那人蹲下身去,握住涼鞋一拔,抽了出來,然後將鞋子放到她腳邊,仰頭看著她笑了,那是一張英俊而明朗的年輕面孔。 葉知秋臉漲得通紅,將腳穿進鞋子裡,再度道謝。他站起身,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笑著說:「別客氣,走吧。」 兩人一起踏上石階上岸,再朝同一個方向走。葉知秋才發現兩人居然同路,住一個宿舍區,說起來父母都是同事,還有共同認識的朋友。 范安民大學畢業後回了這邊,他學的機電專業,順利進了一家外資公司,從技術人員做起,每天一樣趕輪渡去江對面上班。兩人時時會在船上碰面,慢慢熟識起來。葉知秋講起不會說給父母聽的職業上的苦惱,范安民能夠理解,也能風趣地開解她。 她漸漸放鬆了心情,沒那麼患得患失想求表現,反而在店面佈置、貨物陳列上發揮出了才能,得到老闆的賞識,簽下了寶貴的正式工作合同。 她在輪渡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范安民,他也由衷為她開心。 再到接下來的相戀,就實在太順理成章了。 她忘不了那些美好的戀愛時光。范安民上班時間比較有規律,總是堅持在輪渡碼頭等她,兩人一塊往返。到了冬天,輪渡上寒風剌骨,范安民會解開自己的外套,將她摟進衣服裡,讓她靠裡面站著,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風。 休息時,他們一塊出遊,她有時會背上畫板寫生,他說他最愛看她畫畫時專注的神態。她偶一回頭,都能看到他愛戀的眼神。 兩人在一起,總有講不完的話,直到進廠區宿舍,才依依不捨分開。雙方父母知道他們戀愛時,都持了鼓勵的態度,覺得相互知根知底,兩個孩子看著又著實般配,算是不錯的選擇。 再後來,葉知秋不斷升職,工作越來越忙,再沒什麼閒暇畫畫自娛了。為了節約路上的時間,她到江北租了房子,有時范安民下班,會過來和她一塊做飯。當第一次他留宿時,兩人一樣緊張。他們是彼此生命中的第一個。曾經她以為,他們也會是彼此的唯一。 想到這裡,她緊緊閉上了眼睛,阻止自己想哭的衝動。自從那次接了父親電話,在異地商場樓梯間大哭以後,她就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為這事流淚了。 等這一陣酸楚過去,她起身拿了睡衣去洗澡卸妝,對著鏡子再度審視自己的臉,這張臉看上去仍然年輕、光潔。可是她自己知道,她不再是當初范安民愛上的那個愛嬌的女孩子了。 她的神態日益冷靜,笑容越來越禮節性,談吐越來越大方,言辭越來越犀利。公平講,這些都不能歸罪於失戀。幾年職業生涯下來,不得不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不得不摸索著成長,怎麼可能不變得成熟。 其實在失戀以前,范安民已經不止一次半開玩笑地抗議過,說她變得比以前世故,不再天真。她沒當一回事,只覺得這個年齡還天真的話,倒是有點可恥了。而且她想她至少在范安民面前是不用偽裝自己的,還撲進他懷裡,笑嘻嘻問他有沒變老變醜,他抱著她認真端詳,然後搖頭:「在我眼裡,你永遠最美。」 那樣的情話,他現在講給一個天真女孩在聽吧。 葉知秋抬手,就著浴室未散的水蒸氣塗抹著鏡子,抹去對自己的注視。她想永遠天真得可恥,大概才是幸福的。如果可能,她也願意象樓下那個女孩一樣,保持那樣清純的笑容,保留那樣對愛人依賴的眼神。可是她哪裡有選擇的餘地呢? 也許在那個女孩子出現之前,他們之間就已經有了問題,只是她沒正視,她實在是對那份感情太過於有信心了。她頭一次這樣想,同時嘲笑自己:被那麼年輕溫柔家境又好的女孩子寸步不放地跟隨,換了你是男人,大概也要動心吧。 相比之下,一份快六年的、進入疲勞期的感情算得了什麼呢? 鏡子上的蒸汽消散,鏡中的她嘴角再度掛著苦笑,這個苦笑算是失戀留給她的一個最明顯的印記。她知道,什麼也不能改變了,只能接受現實。 葉知秋去了信和上班之後,最煩的一點是信和一周只休息一天,雖然她早知道服裝行業這麼做是常事,本市只有索美等少數幾家服裝企業做到了週末雙休,而且就是在索美,她雙休也經常加班。可是被這樣直白地每週剝奪了一天休息,很是不爽。 不爽歸不爽,情人節的第二天,失眠大半晚後,她也只好按時起床去上班。銷售部門的事情一如既往的多而繁雜,剛和一個外地經銷商談換貨問題談得口乾舌燥,才喝一口水,劉玉蘋打來電話請她過去,她一坐定,劉玉蘋就說:「小葉,你上次提議的產品畫冊,我覺得不錯,小娜也很贊成。她剛才介紹一家廣告公司跟我談了一下,他們送來了計畫書,你可以看一下。」 葉知秋接過計畫書,並不翻開:「劉總,各個部門有各個部門的職責,如果您把這件事交給設計那邊做,我這邊就不用發表意見了。」 「不要賭氣呀小葉,我知道這是市場部工作的一部分,理應和你先商量,只是我的確有點小小私心,小娜是我女兒,從來不象你一樣專注工作,現在難得她主動請纓,我也希望給她一個鍛煉的機會。」 葉之秋沒料到她這麼坦白,笑了:「劉總,工作的事我不會意氣用事。只不過我已經把關於畫冊的構想全寫進計畫交給您了,本來畫冊屬於策劃部門工作範圍,但信和並沒有專門的策劃部,只市場部有一個策劃專員,所以我才做了那份計畫。其實您也看得到,我眼下手頭的工作確實多得忙不過來了,如果銷售助理再不到位,恐怕會影響到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更不要說騰出時間去管畫冊。」 劉玉蘋也笑:「放心小葉,我已經叫人事部儘快把銷售助理招聘到位。但是畫冊的事,我也跟小娜說好了,必須以你的計畫為基本思路,拿出更具體的策劃,交你過目後才能開始拍攝。這孩子對市場根本還沒找到感覺,我拿錢做畫冊是想幫助銷售,可不是用來給她玩票打水漂的。」 老闆娘話說到這個份上,葉知秋當然只有點頭。她並不願意攪進老闆的家事之中,奈何老闆根本沒打算把家和企業分清楚,大概在她的概念裡,家和企業根本是一回事,而自己必要時也得配合她的家教大計。 出了老闆娘辦公室,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你好。」 「你好,許至恒,你的房客。」 葉知秋吃了一驚,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一邊說:「呃,好象還沒到交下一季房租的時間吧。」 許至恒笑出了聲:「就知道你要這麼說。晚上一塊吃飯怎麼樣?別一口拒絕,因為我明天可能還會打過來。誰讓你的號碼就貼在冰箱上面,我只要一進廚房就能看到。」 他語氣輕鬆,葉知秋也沒法再端著了,只能含笑答應下來。許至恒提出過來接她,葉知秋告訴他,自己還得去商場一趟,不如直接約好時間地點碰面比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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