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下一次愛情來的時候 | 上頁 下頁
二〇


  不過再一想,他今天的裝束的確和葉知秋說的分毫不差。Armani西裝上衣是在上海工作時女朋友堅持讓他買的,其實他平時更鍾情比較隨性點的衣著風格,並不愛好歐洲的奢侈大牌,只是出門時隨手拿了穿上。GAP牛仔褲還是在美國讀書時置下的,穿了好幾年,正是磨合得舒服的時候, 上身的頻率很高。球鞋他的確買了不少限量版,完全是個愛好。至於卡宴,則是家人買給他的禮物,直接遞鑰匙給他,他對座駕並沒特別的愛好,也就接下來了。沒想到一組合下來,竟然成了這麼個效果。

  葉知秋看他做聲不得,暗暗爽快,一個笑意忍也忍不住地在嘴邊擴大,只能用力抿住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

  許至恒一瞥之下,大笑了起來:「你就別忍著了,笑吧笑吧。」

  葉知秋笑倒在椅背上,一邊笑一邊說:「還好,你這人還算開得起玩笑。」

  許至恒見她笑得開懷,一掃剛才的鬱悶之色,哪裡會在乎那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車子停到了葉知秋住的大廈門前,她回頭說:「謝謝你,再見。」

  許至恒先伸手過來替她解開安全帶,看著她,突然正色說道:「我可不是放印子錢的,我有份正當職業。」

  「哎,你還是介意了呀?對不起,我開玩笑的,哈哈。」

  「不,我不介意玩笑,不過一定要解釋清楚,」許至恒仍然目光炯炯看著她,「因為以後我想約你出來,我猜你一定不會跟個放印子錢的人約會。」

  葉知秋吃了一驚,呆了一下才說:「我好象也不會想跟自己的房客約會。」

  許至恒笑了:「那個好辦,如果你堅持,我先搬家再約你好了。」

  「別,重新找房客太麻煩了,我沒那時間呀。」葉知秋舉手認了栽,「我說,該不是我剛才在露臺上說的話讓你誤會了吧。我沒找一夜情的打算,今天去喝酒純粹就是解個悶。」

  「我也沒有。我說的是約會,一塊吃飯、看電影,如果你愛好逛街,我也可以陪,看看有沒繼續發展的可能。」

  葉知秋疑惑地看著他:「幹嘛要約我?不會是因為那個……吻吧,那不過是兩個人的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一起罷了,算不了什麼。而且我喝多了,不要你負責。」

  「這可是我到這邊來了差不多半年的初吻,你得對我負責。」

  葉知秋張口結舌,只能懷疑地打量眼前這個人。他穿著鐵灰色襯衫,領口敞開一粒扣子,眉目軒朗,嘴角微微含笑。這個神情過於篤定,仿佛百分百肯定她不會拒絕,讓她有點惱火。然而看到他弧線分明英挺的的嘴唇,葉知秋不免馬上想起剛才的那個吻,雖然被自己匆匆掙開,可是她得承認,那感覺確實不錯,溫暖又讓她心旌搖動,如果她能做到放縱自己,那麼跟他吻下去也不失為一種享受了。一念及此,她的臉馬上又紅了,馬上提醒自己鎮定。

  「呃,我看我喝多了,你好象也喝得不少,我們還是說再見好了,開車小心。」她拉開車門,頭也不回下車,疾步走進了大廈。

  許至恒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內,才發動車子。他當然不是心血來潮,那個匆忙的吻浮上心頭,他嘴角微笑加深。回到家,他走進書房,拉開書桌最下面一個抽屜,取出一個檔袋打開。

  這是他的房東葉知秋遺落在這裡的。他住進來安頓好以後,開始陸續添置自己的東西。過年前一個星期日的下午,無意間拉開這個抽屜,看到檔袋,隨手打開一看,裡面是厚厚一大迭手繪的房屋裝修效果圖。

  看得出來,這些圖不是一天完工的,紙的材質大小不一,有的用的是鉛筆,有的是馬克筆加彩色鉛筆,有的則是鋼筆,另有幾幅卷在一起,展開一看,居然是水彩畫。

  他一張張細看著,發現鉛筆、鋼筆的那些有的明顯是匆匆畫就,類似速寫,只是用大致的線條勾勒出裝修構想。而剩下馬克筆加彩鉛的比較多,則顯得十分精緻。基本每一處都畫了幾個色調不一的備選方案,從散佈角落、冰箱的綠色植物到書架的結構、廚房置物架的形狀,餐桌椅的擺放,沙發、藤質搖椅、窗簾,直到從不同角度看各個房間、浴室、廚房的效果,還有封閉陽臺和開放式陽臺分別的效果,可說詳盡至極。整個房間的裝修躍然眼前,有些還在角上附加著簡單的說明,字跡清秀漂亮。

  那幾幅水彩畫,全是畫的花卉風景,明顯和客廳牆壁上鑲框掛著的幾幅是一個系列,出自一個人手筆,說不上有多少藝術性,但畫面乾淨明快,色調柔和悅目,稱得上養眼,居然被這樣漫不經心卷放著,確實有些可惜。

  許至恒展開一一細看著,尤其喜歡其中一幅秋色和另一幅江景。

  秋色那張上面,大片的法國梧桐,樹幹蒼勁挺拔,樹葉泛黃,隱約現出紅磚牆壁的樓房輪廓,彎曲的路上有幾個行人背影,陽光從樹葉中灑下斑駁光點,滿地金黃落葉,有幾片正隨風而動。

  許至恒早注意到這個城市路旁人行道上種的很多是法國梧桐,高大而枝繁葉茂,他來此地時正當秋天,樹葉剛開始轉黃,而現在已經是樹枝光禿一片蕭索之意了。

  江景那張畫面是一帶江水橫亙,一隻輪渡堪堪將要靠到對岸,而對岸隱約是密集高樓,雲層厚厚堆積江上,落日餘暉透過雲的間隙,照得半江瑟瑟半江泛紅,遠處一橋跨江而過,所有的景物全泛著點金光。

  當時天氣還算好,他拿了這幅畫站到陽臺上。無框陽臺的窗子已經推開,冬日午後,有點慘澹的陽光照在小小的圓幾上。他坐下,持著水彩畫對照眼前的江景,發現夕陽以及橋的角度和畫面正好相反,而對岸看去也沒有那樣密集的高樓,想了一會,他才恍然,這幅畫應該是以對岸的角度畫的。而自己處身的樓房則在那一片模糊林立的高樓背景之中。

  所有的畫右下角都很不顯眼地簽著小小的「知秋」兩字,無疑是出自他的房東葉知秋之手。許至恒頗有點驚異,那個精明能幹全寫在臉上,看著世故成熟、談吐簡潔幹練的女人,和前男友爭執起來言辭犀利寸步不讓,居然也有這樣細膩感性的一面。

  他將幾幅畫全都展平放好,將裝修效果圖裝入檔袋放進抽屜。再看下此時自己租住的房子,發現這樣的實際裝修效果和那些圖一樣,確實精心到了極致,每一處的搭配都十分細緻講究,處處看得到主人花費的心思。

  過了幾天就是大年三十,許至恒請幾個經理吃飯,出來時就在酒店門前看見了葉知秋。她穿著黑色大衣,肩上背著個大大的紅色漆皮包,微微皺著眉,清瘦的面孔蒼白,長髮被寒風吹得向後飄拂,正無可奈何看著一輛輛計程車從身前掠過,那個有點慘澹的神態讓他不禁心中一動,馬上將車開過去請她上來。

  葉知秋很是爽快,上車後卻並沒和他搭訕的意思,只不停擺弄著手機,接了一個電話後就怔怔出神,到下車時卻突然回過神來一樣,對他微微一笑,那個笑容溫暖而開心,整個人面目頓時明朗起來。

  許至恒承認,自己的這個房東遠比頭兩次見面看上去要討人喜歡得多。他不知道是那些精緻的畫還是她那個動人的微笑讓他有了這個看法。

  站在喧囂的酒吧裡,看到她獨立在露臺上那個單薄孤獨的身影,燈光照到她的臉上,那張妝容精緻的面孔有掩飾不住的寂寞。他的心驀地一動,走到她身後,聽她聲音低啞地自嘲,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吻住她柔軟的嘴唇。

  她已經回應了他的吻,他能聞到她髮絲傳來的清香,能感受到她纖細的身體無力地靠到他的手臂上。她卻猝然後退掙脫了他,還真是個自控能力很強的女人。

  許至恒知道自己是動心了。

  此時他坐在書房,再次端詳著那幾幅水彩畫,決定改天去把它們都配上畫框掛起來。書房有一處牆面明顯留白。看那些手繪裝修效果圖,他知道這裡本來是打算弄成照片牆掛各類紀念照片的,顯然主人沒來得及完成這個構想就改了主意將房子出租,用來掛這些畫應該不錯。

  他放好畫,出了書房準備去洗澡,看看自己隨手放在客廳沙發上的Armani西裝上衣,想起葉知秋帶著調侃說的關於他職業的推斷,不禁再度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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