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荏苒年華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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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苒澀然一笑,「對不起,那晚以後,我沒法面對你,而且覺得沒有當面告別的必要。」 「如果你真打算好好生活,在哪裡都可以一樣開始,不必離開北京。」 「被你那樣一直縱容下去嗎?」她聳聳肩,「時間越久,我只會越來越依賴你,遲早淪落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你介意的究竟是被我照顧,還是差點不明不白跟我上床?」 「我都介意。我沒權利坦然享受你的照顧,更不應該跟你有進一步的糾葛。請別為我操心,我既不清高,也沒什麼浪漫情懷,不準備兩手空空亡命天涯。托你的福,現在我手頭還有一點錢,只要欲望不太高,不管是讀書還是另找一份工作,去哪兒都能生活得不錯。」 「你需要繼續接受治療,不管是藥物,還是跟心理醫生的談話,都不能中斷。」 「這個你放心,白醫生早告誡過我。這兩天我被關在拘留室裡,也沒忘記服藥。至於要不要繼續心理諮詢,我會看情況而定的。」 陳華冷笑了:「任苒,你不至於以為我需要讓心理醫生來跟我彙報你們的談話內容,以便更好控制你吧?」 任苒搖頭:「那倒沒有,你一向似乎能看透所有人,根本不必費那個周折。而且白瑞禮醫生的專業跟操守我都沒有理由懷疑,他對我幫助很大,我很感激他。」 「如果你以為我會由著你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在陌生人中間,不受打擾地沉浸在往事裡面,就大錯特錯了。」 「我準備怎麼生活跟你沒關係,你對我沒有責任,陳總。不過你既然這麼不放心,我還是可以跟你保證,我會對自己負責,並不打算去過靡亂頹廢混吃等死的生活。這一點請你放心。」 陳華揚起了眉毛,冷笑道:「這樣說起來,你倒是在為我考慮了。」 他突然站起身,起到她面前,將她拉起來摟進懷裡,「有一點你確實沒弄錯,你當面跟我告別的話,我不可能放你走。」 兩人如此迫近,陳華發現,正如他從來不會出錯的記憶裡深深鐫刻著的一樣,任苒的眸子並不純黑,帶著點琥珀色,其中有晶瑩的光,如同暗夜星辰般閃爍不定。 他可以聞到她沐浴後的清香,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像印在她的瞳孔裡。他手臂收緊,唇輕輕觸碰上了她濃密的睫毛。 她沒有掙扎,可是睫毛顫動,一下一下,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柔軟地掃過他的嘴唇。 「跟我在一起,沒你想像的那麼困難,任苒。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情,慢慢讓一切恢復正常。」 「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像過去那樣愛一個人……」 「你當然能,我們有的是時間。如果你覺得這樣沒安全感,我們回北京後就結婚。」 「你為了拯救我,甚至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謝謝。」任苒嘲諷地笑,「可是,我的問題不是需要安全感,我沒打算跟任何人結婚。」 一陣沉默以後,陳華冷冷地說:「任苒,祁家駿已經死了。」 任苒的身體一下僵直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一年多來,除了白瑞禮在治療時以外,再沒人跟她提起那個名字,仿佛那個年輕男人從來不曾長久地存在於她的生活之中。她尤其不能忍受陳華提到他。 「請接受現實,你既不是他妻子,也不是他女友,不用擺出這樣心如死灰的姿態給他守節。」 她毫無反應。 「我不介意你繼續想念他,可是我不會聽任你拿自己的生活給他殉葬。現在你聽好了,他的死,跟你沒關係,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他像你認為的那樣愛你,那他肯定希望你好好活著,而不是把自己弄成一個未亡人……」 「別說了。」任苒打斷陳華,心灰意冷地說,「我當然知道,他已經死了,我欠他的,永遠都還不清。我甚至沒資格想念他。」 「你在胡說些什麼?如果接受近一年的心理諮詢治療,只得出這麼一個結論,我確實應該早點把你接回家。我再跟你說一次,你不應該為他的死自責……」 「我不想跟你討論他。」她再度打斷他, 「看看我,陳總,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他深深地凝視她。 「需要接受現實的不止是我,」她的面孔離他只有幾公分,清瘦的面孔上掛著一個慘澹的笑,「我仍然叫任苒,可是我早就不是那個留身份證影本給你的女孩子了。我們分開太久,我沒有當初的勇氣,我不再愛你,我的生活一團糟,做了那麼長時間心理治療,還需要借助藥物維持表面的正常。這是你需要接受的現實。」 「我清楚知道你是什麼樣子,那並不妨礙我對你感情。」 「那不是愛,只是對過去的一點回憶再加上同情罷了。現在的我,可以說沒有任何有趣的成份。我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我不應該繼續利用你的一點負疚心理困住你,我也沒辦法回報你,請你放開我,讓我走吧。」 「你說過我的錯誤是為你做決定,任苒。」陳華看著她,目光犀利,仿佛要直接刺穿她,看入她心底,「那麼現在我告訴你,你也不用試著分析我的感情,給我做決定。我清楚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什麼,我一直想要的是誰。」 任苒的手抵住他的胸膛狠狠推著,試圖掙脫他的懷抱。然而,他不容她再次推開他了。他的手臂緊緊收攏,將她固定在胸前,她再怎麼用力也不能撼動,反而只覺得氣喘吁吁,呼吸局促而急迫,有近乎於窒息的感覺。 「請不要這樣。」 「我一直試圖耐心對你,給你充足的時間,等你做出決定,任苒。可是你太矛盾,太自責,一直做不必要的懺悔。我不能由你這樣下去了。」 不等她說話,陳華吻住了她。 這個吻如同前幾天一樣,突如其來,不容她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佔據了她。 沒有酒精麻痹神經,她所有的感受變得分外清晰明確。他的擁抱束縛著她的身體,他的吻衝擊著她,他的氣息充盈著她的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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