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荏苒年華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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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想想,她有沒有一個完全屬於她自己的嗜好?」 「當然有,她很喜歡看書,她說坐在院子裡的樟樹下,泡上一杯茶,捧著一本好書不受打擾地看上幾個小時,就是最好的享受。」 「聽上去她是個很好的母親。」 「她確實是。她人生唯一的不完美也許就是她的婚姻。」 「每個人的生活都是有缺憾的,你不必對那一點不完美長久介懷。」 「我只是覺得,她是為了我才選擇了容忍丈夫的出軌。我對她的痛苦負有責任。」 「在知道你父親出軌之前,你認為你母親的生活不幸福嗎?」 「不,那時候除了她的病情以外,我看不出其他來,她隱瞞得很好。」 「你看,婚姻是件甘苦自知的事情,你母親先與你父親有夫妻關係,然後才與你有母女關係,婚姻出現問題後,她做出了選擇,你不能因為結果而倒推她的動機,單方面將原因歸結於自己。」 任苒長久地沉默不語。 入夏以後,北京的溫度一下升高,義工組織準備為福利院做一個慈善籌款演出,籌集款項支持一些兒童進行必要的手術。任苒聽到消息後,認購了兩張門票,但她並沒打算出席,準備將門票轉贈給別人。 隔了兩天,一個負責人在福利院攔住她,「我這幾天都在找你,你的手機又沒開。」 任苒基本上不開手機,她也不解釋,只抱歉地說:「有什麼事?」 「眼下大家都在全力籌備義演,人手不夠,很多人都是放下手頭工作參與進來。」 任苒當然聽得出言下之意。儘管她除了每週定期去福利院外,再沒參與那個義工組織其他活動,但她開著路虎,明顯沒有固定工作,再怎麼獨來獨往,也逃不過某些愛好閒談的人士關注。 「好吧,我有時間,需要我做些什麼?」 分配給她的工作是每天接送幾位老師去福利院為孩子們做義務排練輔導。她松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到底還算單純。她將翻譯工作的時間重新規劃一下,開始當起義務司機。 那幾個老師同樣對任苒多少有些好奇,但她不動聲色,對所有旁敲側擊的問題都不加以正面回應,他們便也知趣不再打聽。 這天,任苒從福利院出來,剛上車插入鑰匙,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你好,哪位?」 「小苒,你好,我是家鈺。」 打電話過來的是祁家駿的姐姐祁家鈺,任苒的手一下停在空調啟動鍵上。 「我到北京來出差,找任叔叔要到了你的號碼,方便跟我見面吃飯嗎?」 她拿著手機,呆呆坐著良久無法回答,祁家鈺在叫著她:「小苒,小苒,你沒事吧。」 她艱澀地說:「家鈺姐,我……對不起。」 她無法繼續下去,猛然掐斷了通話,隨即關掉了手機,將頭抵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坐著。 酷暑的北京,太陽早就將車內烤得灼熱,她很快大汗淋漓。福利院一個司機正要開車出去採購,見狀過來敲她的車窗,關切地問她怎麼了。 她勉力抬頭一笑:「沒事,我這就走。」 她機械地開啟空調,系上安全帶,將車開出了福利院,駛向白瑞禮工作的醫院。 「她是你討厭的人嗎?」 白瑞禮問任苒 他的辦公室寬大舒適,熾烈的陽光被百葉窗遮擋在外,室內設定著22度的恒溫,任苒卻仍然在流著冷汗。 「不,我喜歡她,一向拿她當自己的姐姐看待,她對我很好。」 「可是你回避見她。」 而且是那麼無禮地、不加解釋地掛斷電話。任苒臉色蒼白,遲疑了一下,「車禍以後,我沒有跟祁家人有任何聯繫。」 「其實你想說的是,祁家駿去世以後,對嗎?」 祁家駿是任苒真正的禁忌,在近一年的治療中,她絕口不提他的名字,然而今天,她沒法回避了。 「是的,我沒法面對他們。」 「祁家駿的死是一個意外,據我所知,兇手已經被抓獲,審判的結果是他服用毒品過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 任苒頭次聽到這些情況,然而這給不了她任何安慰,她一言不發地呆呆看著前方。 「你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去世嗎?」 「我16歲失去母親。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每個人都會死,那是我們共同的歸宿,我接受這個現實,沒有陰影。」 「可是你明顯在延長你的悲痛期,同時又不表露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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