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你的青梅,她的竹馬 | 上頁 下頁
八二


  窗外的雪粒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雪花,被風吹送著盤旋飛舞,越下越大。這個城市下這樣的大雪還是比較少見的,路上的行人固然興奮,開車的人也紛紛打開車窗,有人還伸出手去試著接雪花,竟然無人抱怨交通的擁堵了。

  陳向遠手握方向盤注視著前方,不時側頭看一下王燦,她睡得很沉,嘴唇微張,劉海已經長長了,本來分掠在額頭兩側,這會兒也耷到了一邊,小小的一張臉,在暖氣吹拂下透出一點兒嫣紅。他只覺得幾個月來從沒有過如此的平靜安詳。

  陳向遠辭職的決心是那天去探望受傷的王燦出來後下的。

  新上司分派了大量瑣碎的案頭工作給他,卻漸漸架空了他的職位,他會被調離的風聲仍在流傳。王燦毫無挽回的態度,讓他漸已萌生的去意突然堅定下來。

  第二天,他便向銀行遞交了辭職信,向一家資產管理公司投遞簡歷。這家公司的總經理是他的師兄,對他一向欣賞有加,以前便曾大力延攬他,自然馬上安排他辦了入職手續。

  他的決定讓他的父母和沈家興夫婦都十分意外,他們的第二反應全都認為是王燦逼他做了這個決定。他沒做任何解釋,只說他希望換個環境工作,這個決定與別人無關。他們滿心疑惑,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沈小娜似乎比他們都更清楚他這麼做的理由。

  「向遠哥,你怕到信和工作以後,王燦更不可能跟你複合了,對嗎?」

  他疲憊地說:「別管我的事了,小娜。」

  沈小娜當然又是氣惱又是委屈,「你是要我不用再煩你,你也不會再關心我了,我沒理解錯吧。」

  「我還是關心你,小娜,不過我更希望看到你能好好對待自己的生活。」

  新的工作十分繁忙,佔據了陳向遠大部分的時間。然而,沈小娜不可能不再管他的事。某天晚上,她突然打來電話,告訴他,她正在一間餐館用餐,碰到了王燦,「她正跟一個帥哥吃飯,兩人看上去很親密,不信你過來看。」

  「我不會過去的,小娜,你別生事,不許去打擾她。」

  「向遠哥,你為她不開心真的不值得,你們才分手幾天,她就已經和別人卿卿我我了。」

  「小娜,你我都有各自的生活,哪怕是親兄妹,也最好不介入彼此的生活太多。這個道理我最近才想明白。王燦的生活更是她的事,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掛了。」

  他語氣堅決,放下手機,卻做不到像他說的那樣漠然置之。他再也沒法安危地繼續看那份財務報告。他在家中反復踱步,意為到這簡直如同困獸後,便換了衣服去健身房,在一個小時高強度健身之後洗澡出來,卻依然沒法說服自己冷靜下來。

  他終於還是開車到了王燦家樓下,三樓她房間窗子的白色窗紗後面透出朦朧的燈光。他到底沒能莽撞到上樓去敲門,只是坐在車裡抽煙,將CD音量開得小小的,讓音樂幾乎低不可聞的在車內迴旋。

  他當然清楚,這個窺伺來得卑微而不理智,完全不像他會做出的事。可他無法像平常一樣控制自己的行為。

  他的上一段戀愛在經歷了反復爭執,幾個回合的分分合合,雙方感情消磨殆盡後才結束,他再怎麼痛苦,也決心接受現實。然而與王燦的關係卻近乎急刹車般終止,那個一向看似性格平和的女孩子表現得如此斷然而決絕,沒留一絲轉寰餘地,對他通過MSN表露的關心通通不予回應,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挽回,又怎麼能去追問她:你在和誰約會?你已經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嗎?

  直到窗紗後的燈光熄滅了,他仍坐在原處,不知過了多久,才開車回家。

  第二天,王燦將他從MSN連絡人名單上刪除,這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他對著電腦怔住了。

  下班後,他再度來到綠門。

  他看到王燦出現在報社大門口,對於記者工作來說,這個下班時間也算晚了。她肩膀耷拉著,步子邁得懶洋洋的,看上去十分疲憊。隔著咖啡館的落地玻璃窗,他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順著人行道慢慢走了幾步,突然站住。他剛要起身,卻看到她招手攔停了一輛計程車,車子很快起步消失在夜色中。他頹然往椅子上一靠,端起已經冰涼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王明宇的話在他耳邊響起,「於琳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悶騷。」

  他自嘲地笑,悶騷?可能吧,在別人眼裡他向來冷靜克制內斂,唯有於琳,幾乎是第一時間看透了他。

  他想出去,可是此刻他內心有個聲音在說:看看你給王燦帶來了什麼?這麼短的時間,你沒有讓她享受多少戀愛的喜悅,卻給她平添了多少煩惱,那個曾經開朗的王燦,那個眉眼彎彎永遠帶著笑意的王燦,那個毫不猶豫回應你熱情的王燦,那個睡得無憂無慮像個孩子的王燦……

  她已經給過了他機會,用她的話說:一步步降低了自己的底線,而他也大概用盡了她的寬容和耐心,再做什麼樣的努力都晚了。

  陳向遠以為,眼看著王燦與高翔走出綠門,他將票遞給她後,不管怎麼不甘心割捨,都必須說服自己接受失戀了。

  然而他始終無法平靜下來,終於在元旦前夜再度做出他認為荒謬的舉動,開車趕去了大劇院,找黃牛買了一張高價票,進去以後,卻看到那兩個座位上坐的竟然是綠門的老闆娘蘇珊和王燦的同事李進軒。王燦曾給他們做過介紹,算得上彼此認識。

  李進軒告訴他,票是王燦給的,然後看他一眼,隨隨便便地加上一句,「王燦來不了,她今天晚上去相親了。」

  那部話劇語言風趣詼諧,兩個演員更是激情四溢,演到高潮處,索性跑下臺來和觀眾互動,全場笑聲掌聲不斷,氣氛十分熱烈。然而陳向遠完全沒有受到感染,他提前退場了。

  僅僅隔了兩天,在頂峰的寫字樓撞到王燦,他的心加快跳動,所有被壓抑的渴望清晰地躥了出來。

  這時車子已經穿過擁堵得最厲害的地段,道路順暢了很多。陳向遠剛把車停在報社門口,王燦居然條件反射般地醒了,帶著睡意叫了一聲「向遠」,陳向遠正側身過來給她解安全帶,這一聲輕呼讓他的動作一下定格了。

  王燦迷惘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不待她回過神來,他的唇便落到了她的唇上,灼熱而迫切。王燦頭往後仰,只覺他的呼吸壓迫性地和自己交織到了一起,他的氣息熟悉又陌生。他頭一次如此霸道地吻她,她的唇被咬痛了,但轉眼之間他又變得溫柔,一點點啃噬佔有,直到兩個人都發出了輕喘。

  他稍稍鬆開她一點兒,額頭仍抵著她,輕聲叫著她的名字:「燦燦。」

  王燦含糊地應了一聲,心怦怦狂跳,燈光昏黃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他的手指正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動作溫柔而細緻,喚起了她對他觸摸的記憶。

  正在這時,王燦的手機響了,她慌亂地伸手去摸,陳向遠放開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拾起落到變速杆邊的包遞給她。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報社打來的,連忙接聽,主任問她到哪兒,說雪現在下大了,如果車不好搭不要爭著往報社趕,注意安全。王燦連忙說差不多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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