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 上頁 下頁
六二


  市是鄰省的省會。甘璐莫名其妙:「對不起。我沒打算跟你去那裡。有什麼事。你就在這兒跟我說吧。」

  「我說的話你會相信嗎。」賀靜宜冷冷一笑。

  「既然你非要來找我。那麼說不說是你的事。相不相信就是我的事了。」

  兩人互不相讓地對視著。停了一會。賀靜宜嘴角向下一拉:「請問你知道修文現在在哪。」

  「在J市。」

  「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他現在正在市。你看上去並不笨。現在你自己決定。要麼馬上跟我走。一塊兒去看真相;要麼留在這。繼續喝你的果茶。守著你的小天堂。」她頭一歪。嘴角那個嘲諷加深了。「不過我不得不說。這可實在是個愚人的天堂。」

  賀靜宜的語氣無禮。甘璐卻沒法發怒。她當然知道還以顏色的最好辦法是不予理睬。可是她到底做不到漠然置之。停了一會兒。她靜靜拎包站了起來:「走吧。」

  那輛打眼的紅色瑪莎拉蒂就停在飲品店外。不待甘璐坐穩。賀靜宜便發動了車子。同時格格一笑。直視著前方:「系好安全帶。尚太太。我保證。這會是一次奇妙之旅。」

  甘璐並不理會她。只打電話給教導主任繼續請半天假。說是感冒發燒。需要休息。學校沒有正式開學。而且她一向考勤紀錄極佳。教導主任爽快批准了。還囑咐她注意身體。

  賀靜宜一路將車開得飛快。很快就到了機場。那邊已經有她的下屬等著。拿了兩人的身份證。馬上送她們去換到鄰省省城的登機牌。進入安檢。

  兩個人都只拎了一隻手袋。順利登機。坐到公務艙內。甘璐覺得自己一定是有點兒瘋了。她竟然跟著賀靜宜同乘飛機。飛向一個目的不明確的旅程。僅僅只因為對方的幾句話。

  你的老公會怎麼看待你的這一行為。如果事實證明。賀靜宜只是無事生非。那麼你將怎麼面對他。這樣一想。她不禁黯然。

  然而已經沒法折返了。逃避沒有意義。去看看。不管是什麼。面對了以後。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對自己說。

  她無意與賀靜宜攀談。賀靜宜也保持著沉默。飛機起飛後沒多久。她只覺得鼻子那裡一熱。有液體緩緩流了出來。她匆忙打開包拿出紙巾去擦拭。只見紙巾上洇出一點殷紅。居然是流了鼻血。她頭一次在坐飛機時出現這種情況。不禁吃了一驚。只得仰頭堵住鼻孔。

  賀靜宜瞟她一眼。按燈叫空乘。同時伸手接住她開包時帶出的一張紙。正待遞還給她。手卻定住。視線牢牢落在了上面。

  空乘過來。迅速拿了冰毛巾遞給甘璐。囑咐她頭向前低。敷在鼻子上。果然她的處理措施得當。鼻血很快止住。甘璐站起身。這才發現賀靜宜正拿在手裡的那張紙是她剛剛在醫院做的檢查單據。連忙劈手拿了回來。放進自己包內。

  甘璐從洗手間回來。喝著空乘送來的熱牛奶。賀靜宜一直看著前上方懸掛的液晶屏。當她聲音澀然開口時。甘璐吃了一驚。

  「早孕。40天。今天才檢查的。修文應該還不知道吧。」

  「這和你沒有關係。」

  「你打算生下這孩子嗎。」

  甘璐有點兒惱火。生硬地說:「不好意思。我和修文怎麼打算。跟你一絲一毫的關係也沒有。」

  賀靜宜轉回頭。一雙妙目看定她。良久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才做家庭計畫。就迎來了孩子。你一定認為你們的幸福來得十分圓滿吧。」

  甘璐深深厭惡對方用這種口氣提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這仍然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如果你能早點接受修文的生活跟你沒有關係了這個事實。我們都會好過一些。」

  賀靜宜冷笑一聲:「尚太太。如果不是發生了某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你以為修文的生活會有你的份嗎。」

  「如果沒有發生你說的某些事。那麼我們根本不會有機會面對面進行這種無聊的交談了。何必做這種可笑的假設呢。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你想對我說。你並不關心那些是什麼事。對嗎。你要真能這麼超脫。今天根本沒必要跟我走了。」

  「是的。我沒做到徹底超脫。但我始終主張大家活在當下。賀小姐。修文只跟我說過。他與你再無可能。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再無可能。呵呵。」賀靜宜慢慢重複這四個字。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他說的倒是沒錯。我們的確再無可能了。我只奇怪。你居然會覺得做一個男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也不錯。」

  「賀小姐。你確實很無禮了。本來我完全可以不理睬你。不過既然坐到這個飛機上了。我想請問。在這次回來之前。你有多久沒見過修文。」

  賀靜宜沉思一下。神情惆悵:「我們有將近七年沒見面了。」

  「七年時間不算短。你心態保持年輕。對自己充滿自信是件好事。可是請不要以這個做出發點揣測別人的選擇。而且說到底。修文和我做什麼樣的選擇、過什麼樣的生活。與你有什麼關係。」

  「你接受現實的能力比我想像的要強。那麼顯然。你對我和修文為什麼要分開也毫無興趣了。」

  甘璐放下紙杯。正色說:「我猜那肯定是一段不愉快的回憶。本來你願意說。我聽聽也無妨。打發乘飛機的無聊時間嘛。可是我決定。我還是厚道一點兒比較好。請別對我憶舊。賀小姐。我的同情心從來並不氾濫。我還是那句話。不開心的事如果自己消化不了。也只合說給朋友聽。不該跟我這個不相干的人講。」

  「你這樣置身事外。姿態還真是來得超然。這麼說。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修文的過去嗎。」

  「正如你所說。我並不超然。否則根本不會跟你走這一趟。不過每個人都有過去。糾結於自己沒來得及參與的那部分生活是可笑的……何況還是從你口中講出的過去。我更關心的是屬於我和修文的現在和將來。」

  「現在和將來。我沒弄錯的話。你是歷史老師吧。你認為一個人的歷史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現在的行為。」

  「賀小姐。你何必問我這問題。」甘璐語調和緩地說。「你不妨看看你自己。身居高位。前途光明。可是一直跟修文、跟我糾纏不清。不見得是看我生活苦難悲慘。特意想來拯救我吧。這難道還不能很清楚說明歷史對於現在的影響嗎。」

  賀靜宜再沒說什麼。甘璐也只側頭看著窗外。努力調整呼吸。試圖讓煩亂的心境平復下來。

  飛機經過一個小時二十分鐘的飛行。平穩降落在鄰省機場。有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接機。一輛黑色賓士已經停到了外面。賀靜宜上車後。拿出手機打電話:「快開始了嗎。好。我們馬上到。」

  市天氣晴朗。冬天裡的陽光來得並不耀眼。卻十分溫暖。甘璐以前並沒到這裡。接機的男子一聲不響。駕駛賓士在寬闊的馬路上疾馳。車子迅速開過入城高速公路。進入市區。

  賀靜宜指向路過:「這是我和修文的母校。」

  甘璐當然知道尚修文畢業于哪所大學。她打量一下那個堂皇的大門。情不自禁想像屬於尚修文的青蔥歲月。那一部分是她完全沒有概念的。但她並不打算問什麼。只淡漠地說:「謝謝你周到的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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