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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工業園計畫從去年夏天擱淺到現在。佔用了沈家興大量流動資金。他的幾個樓盤因此沒法正常收尾。不得不從他夫人的服裝公司劃出資金救急。已經影響到那邊的運作。夫婦兩人時常為此爭吵。我給他重新做了樓盤行銷定位。已經收到成效。可是還需要時間。從某種程度上講。億鑫這個計畫救了沈家興的命。我猜想。沈家興肯定為此付出了足夠多的代價。現在我得問一下你了:賀靜宜跟你先生尚修文之間是什麼關係。」

  在聶謙銳利的視線下。甘璐微微苦笑了:「她是他的前女友。」

  聶謙似乎一點兒也沒感到意外:「僅止於此嗎。」

  「他們戀愛過。好幾年前就分手了。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這並不能解釋所有事情。」

  「你還真想給這件事找個香豔的發生原因不成。」

  聶謙沒理會她的挖苦:「我查了一下。億鑫投資範圍廣泛。正與旭昇在爭奪J市一個冶煉廠的兼併項目。會採用手段對付旭昇倒不算奇怪。可是一開始大費周章把安達一個小小的代理公司拉扯進來。似乎不僅僅是想掩人耳目。」

  「你是在暗示。賀靜宜與修文之間有我不瞭解的恩怨。她是在針對修文嗎。」

  聶謙上下打量一下她。不客氣地笑了:「難道女孩子結婚後會變笨嗎。億鑫的董事長是陳華。他的投資領域包括地產。就我的瞭解。他一向在業內非常神秘。手段也非常厲害。賀靜宜只是職業經理人。就算有心公器私用。也不會做得這麼明顯。不然怎麼跟老闆交代。」

  甘璐臉上一熱。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好吧。我想不出來理由。也許你能解釋給我聽。」

  「璐璐。我現在也沒想出合理的解釋。大概只能等事態發展。而且。你不覺得你應該好好問一下你先生。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事嗎。」

  甘璐煩惱地說:「如果你也結了婚。就會知道哪怕親如夫妻。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問出一個來龍去脈。更何況我問過修文。他說他不知道賀靜宜的行為動機。」

  聶謙若有所思。好一會兒不說話。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拿起來接聽:「你好。秦小姐。」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聶謙客氣地說:「不好意思。秦小姐。我今天沒有時間。改天再說吧。」停了一會。他說。「好的。再見。」

  甘璐記起秦湛對她說過的話。可是她想她沒立場去問什麼:「謝謝你特意告訴我這個。聶謙。我先回家了。」

  聶謙看著她。歎了口氣:「你一點兒沒變。璐璐。還是不肯問任何你覺得不該問的問題。不問我也就罷了。可是你是尚修文的妻子。知道了疑點。直接向他要原因、理由和解釋。再自然不過。夫妻之間玩矜持。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甘璐能聽出他話裡的關切。可是她自問一下。至少最近與尚修文的相處。談不上矜持。她沒法辯白。只得解嘲地一笑:「不用擔心我。你覺得我現在已經笨得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嗎。」

  「你最好機靈點兒。」聶謙淡淡地說。「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希望你有事。」

  甘璐晚上回家後上網。找到錢佳西說的BBS。一看之下。既驚訝又大開眼界。那個帖子有一個很抓人眼球的標題:「大家一齊來八卦一下這個被大奶打的主持人是誰」。短短幾天已經分了十多頁。跟帖如雲。

  那一段視頻從李思碧向觀眾介紹到場嘉賓開始。接著陳雨菲帶幾個男人闖到臺上。揮耳光的關鍵部分倒被前面觀眾的腦袋遮擋住了。只隱約可見李思碧歪倒在沙發上。隨後拍攝者似乎站起了身。調整角度。可以看到一個黑衣男人攔住站起來想走掉的李思碧。另三個人擋住欲上臺的保安和工作人員。現場一片譁然。嘈雜聲中隱約可以聽到驚呼。陳雨菲似乎正說著什麼。卻一個字也聽不清。整個過程中唯一一句清楚的話是一個黑衣人中氣十足地說:「大家安靜。我們只是來教訓一下第三者。」

  接下來保安清場。強制現場觀眾離開。大家一片抗議不滿聲。分明捨不得眼前的好戲。不過也只能不情不願地陸續出來。視頻戛然而止。

  這段視頻明顯由手機拍攝。距離太遠。並不算清晰。甘璐如果不是親臨了這件事的下半場。的確很難將那一個個模糊人影與某個具體的人對上號。

  發帖人接著發了一個個視頻截圖。從所謂技術角度進行分析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底下跟帖者如同打了雞血般激動。說什麼的都有。有人猜測打人者、被打者到底是誰;有人質疑電視臺演播廳可以由得大奶帶人闖入。會不會又是一場各方合謀的無聊炒作。借機捧某位小明星上位;有人拍手叫好。說世風日下的今天。就是應該這樣狠狠教訓第三者。最好依照舊時風俗。把狗男女捉去浸豬籠沉潭才叫爽;也有人嘆息女人始終走不出男權中心的社會及心理怪圈。出了事只會懲罰跟自己同性別的人;還有人曝料。該主持人所傍大款從事鋼鐵行業。座駕是銀灰色保時捷911。並將車牌號尾數發了上來……

  正如錢佳西所言。人肉搜索銳不可擋。對主持人身份的猜測迅速集中到了李思碧所在的電視臺。並鎖定幾個年輕女主持人。其中包括李思碧。她們的照片、簡歷、曾主持過的節目被一一貼了上來。與截圖中那個模糊的身影做著對比。

  諷刺的是。本省衛視在國內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節目。本來這些主持人的影響多半隻局限於一地。現在知名度倒是驟然之間提升了。

  尚修文在電話裡聽著甘璐的描述。好一會兒不做聲。甘璐知道他肯定煩惱。只得說:「這種帖子洩露了個人隱私。應該可以找網站申請刪除的。」

  「旭昇公司的律師已經發函過去。刪帖應該是遲早的事。不過刪帖在現在來講。意義已經不大了。」尚修文長歎一聲。「如果只是偷情被曝光。那是活該老三自己出醜。但我和舅舅核對過。他為那個主持人花的錢來路很成問題;表嫂收到神秘人士寄的照片後才詳細知道這件事。她趕去電視臺。也是那人打電話給她報的信。門口還有專人安排好受邀觀眾的證件。接他們進去。可笑的是。她到現在連那人姓什麼、是個什麼來路都說不清楚。你看。這事肯定沒有表面看的那麼簡單。」

  甘璐遲疑一下。她實在不願意主動與尚修文提到他的那個前女友。可又不能不說:「賀靜宜當時在現場。神態很奇怪。好象這一切都不出她意料。」那邊尚修文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她無可奈何地說。「我倒不是指證說她一定參與了這件事。可是……」

  「我明白。璐璐。好在這邊少昆的事已經有了眉目。剩下的我只能託付給律師。我會儘快趕回來。但願還來得及挽回。」

  放下電話。甘璐心裡沉甸甸的。如果賀靜宜如她推測般果然介入了此事。她的目的會是什麼。難道真如她帶著調笑的自白那樣。是不能忘情于尚修文嗎。可是她說那話時譏誚之意明顯。而且一邊借企業兼併給尚修文施壓。一邊將他親人的隱私公諸於眾。這哪裡像是一個挽回舊情的舉動。

  尚修文說的「但願來得及挽回」。當然應該指的是想挽回旭昇目前面臨的不利局面。她並不理解尚修文對於旭昇的重視與投入程度。然而她內心忐忑。總覺得整件事有太多不明之處。如同一本疑雲重重的書擺到了面前。而結果卻只能在一定時段以後才能翻開。她就算有心進行推理。在現有已知的條件下也根本找不到方向。

  她心情煩亂。索性和往常一樣拿了跳繩上露臺。外面寒風凜冽。她跳了不過五分鐘。就覺得冰涼的空氣刺激著咽喉與肺部生痛。簡直有點喘不上氣來。只得停下來。心想。不知道是因為心裡有事。還是這段時間因為天氣寒冷沒堅持鍛煉。體力變差了。

  她伏在露臺欄杆上看著暗沉的天空。待喘息平定後。才進去洗澡換上睡衣上床。看一會枕邊放的《法蘭柴思事件》。這也是她最近一直著迷的英國作家約瑟芬鐵伊的作品。相較於她花了很長時間才看完的《時間的女兒》。這本書更加不像傳統意義上的推理小說。沒有名偵探出場、沒有兇殺案。甚至沒有出現一個死人。卻有著同樣緊湊的情節與緊張而詭異的氣氛。甚至其中提到的輿論殺人。也與眼前網路上的群情洶湧有著一點兒微妙的貼合。讓甘璐有些感歎。直到睡意來臨。她總算不踏實地睡著了。

  第二天甘璐再上那個BBS。帖子果然被刪除了。然而熱情高漲的線民並沒有因此甘休。他們給視頻裡的當事人和被懷疑的主持人編上各種搞笑的簡寫代稱。重新開帖。繼續不依不饒地議論著。

  吳麗君春節期間一直留在J市。甘璐除了去父親那邊。就待在家中。卻似乎沒法像從前一樣享受難得的獨處。無論是看書、看電視還是做其他事。都難以靜下心來。她只能斷定。兩年婚姻生活。已經改變了她。

  她的確認真考慮了一下賀靜宜那個含義不明的提議。

  如果真的去央求秦萬豐出面支持旭昇。能對尚修文有多少幫助。她完全不確定。更不要說她一向與秦萬豐保持距離。哪怕春節。也不過是打電話給媽媽。順帶問候一下他而已。此刻再去燒冷灶。不僅太遲。更沒法過自己這一關。

  可是只為顧全自己的自尊。卻對丈夫的困境袖手不理。似乎也說不過去。

  尚修文此刻在返程途中。她沒法與他聯繫。而且就算聯繫上。她也不願意把這個來自賀靜宜的提議擺到他面前。

  甘璐理不清頭緒。思前想後。終於打了聶謙的電話:「聶謙。我有點兒事問你。現在方便講話嗎。」

  聶謙那邊聽筒裡有人聲笑語和桌球撞杆的聲音。他說:「你稍等一下。」然後對旁邊人說聲「對不起」。走了出來。

  他認真聽甘璐解釋她媽媽與秦萬豐的關係。等她說完。他笑了:「我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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