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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哦。這樣啊。這段時間總在J市跟修文碰面。我猜他最近恐怕經常得待在那邊。你不跟去陪他。有點兒可惜了。」

  甘璐好笑地看著她:「賀小姐。謝謝你的關心……」尚修文突然折回來。手搭到她肩上。輕聲說。「璐璐。我恐怕得提前走。」

  「怎麼了。」

  「我得馬上趕去巴西。」

  甘璐未及開口。賀靜宜已經說話了:「修文。是不是少昆那邊有什麼事。」

  尚修文似乎突然一怔。然後眼神銳利地看向她。隨即搖頭:「他還好。不好意思各位。我先走一步。」

  甘璐眼睛一抬。正好對上賀靜宜的目光。正毫不掩飾地看著他們。她縱然滿腹疑惑。但神情不變地點點頭。也站起了身。輕聲說:「我回去幫你收拾行李。」然後抬高一點聲音對秦湛說。「秦湛。幫忙跟秦叔叔說一聲對不起。我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出了酒店。尚修文一邊發動車子駛上大路。一邊說:「少昆在巴西那邊出事了。他被控告參與洗錢。已經被請去接受警方調查。我得馬上趕過去一趟。」

  甘璐嚇了一跳。洗錢這個詞聽著遙遠而危險。有點超出她的理解範圍了:「要緊嗎。」

  「現在不好說。他的公司做進出口貿易。旭昇有少部分鐵礦石進口也是他代理的。惹上這種指控很麻煩。」

  甘璐遲疑一下:「賀小姐認識少昆嗎。」

  「他們以前認識。」尚修文淡淡地說。「但應該很久沒什麼聯繫了」

  「那她怎麼會一聽到巴西就聯想到少昆。」

  尚修文神情看上去與剛才沒什麼兩樣。然而甘璐已經熟悉他的細微表情。從他下頜一動。便意識到他咬緊了牙。停了好一會。他開了口。聲音和緩:「這事我一樣覺得很奇怪。少昆就算和她有聯繫。也不可能在出事之後跟她通報消息。恐怕我現在沒法準確解釋她是什麼意思。」

  甘璐默然不語看著窗外。發現天空又飄起小小的雪花。並有漸漸下大的趨勢。如此嚴寒多雪的冬天。就她記憶所及。在本地是很罕見的。

  尚修文專心開著車。很快接近了他們的住處。將車子直駛入地下車庫。倒入車位停好。這才回頭看著甘璐。神情十分認真:「我猜她還會跟你說其他話的。璐璐。有時大概是偶然碰上;有時。她甚至可能會專門來找你。她還會說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只能告訴你一點。如果你有任何疑問。記得先來問我。不要根據她的話下判斷。」

  甘璐隨他下車。向電梯走去。終於還是忍不住。悶悶地問:「修文。她是職業女性。身居高位。照說應該很忙碌。按你的說法。你們的事早成為過去了。她有什麼道理和我這樣糾纏不清。」

  尚修文按下上行按鈕。注視著樓層顯示幕:「關於這個。恐怕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明確解釋。她和我的確是往事了。可能她對往事有和我不一樣的看法。」他並不回頭。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不過我很清楚。對我來講。現在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電梯無聲無息停到他們面前。甘璐與他一塊走進去。緊緊挽住他的一隻胳膊。將臉貼在了上面。

  吳麗君聽尚修文簡要講完。頓時鎖緊了眉頭:「他怎麼又惹出事來了。難道他沒有請律師嗎。你去有什麼用。」

  尚修文一邊用手機上網查著航班。一邊淡淡地說:「巴西司法制度並不算很健全。而且這種事不是光有律師就可以了。」

  「可是現在旭昇的兼併已經到了關鍵時候。你要去了國外。萬一有什麼事怎麼辦。」

  甘璐有點奇怪婆婆的思維。尚少昆怎麼說也是尚家的堂侄。被收養後算是繼子。曾在尚家一起生活到上大學。不可能沒有感情。可是很顯然吳麗君並不擔心遠在異國的他的命運。卻只關心旭昇一個長時間懸而未決的兼併。未免偏向得太明顯。

  她不想攪進母子兩人的爭執。趕緊上樓收拾行李。只探頭從樓梯那問一下尚修文:「修文。要不要帶西裝。」

  樓下兩人仍在爭論。聲音都不大。吳麗君語速略快。尚修文一如平時。卻顯然互不相讓。只聽尚修文用下結論的口吻說:「媽媽。我們不用再討論這件事了。」然後揚聲回答她:「只帶一套就夠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尚修文出差。都是將行程時間報給她。由她準備行李。她估摸著地處南半球的巴西此時的天氣。放進去一套灰色薄型西裝。順便配好與之相襯的襯衫領帶。再準備幾套休閒服裝。她的動作一向俐落。尚修文結束與母親的談話走上來時。她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尚修文開抽屜拿上護照。再將車鑰匙遞給妻子:「天氣不好。不要去擠公汽。以後直接開車去上班。小心一點就行了。」

  甘璐點點頭。她已經拿了一年多駕照。尚修文時不時把鑰匙交給她。鼓勵她多開車。她技術還不錯:「我送你去機場。」

  兩人下樓。吳麗君已經回了房。尚修文只站在她房間門口打了聲招呼。便與甘璐出門去機場。

  尚修文訂了挨得最近的一個去北京的航班。換登機牌托運行李後看看還有一點兒時間。兩人在候機廳坐下。

  甘璐問:「媽媽為什麼不同意你去巴西。」

  「她主要還是擔心旭昇那邊兼併冶煉廠的問題。怕舅舅應付不來。我跟她講清了。春節前應該不可能有明確的結論。我把那邊安頓好儘快趕回來。不會耽擱什麼事的。」尚修文似乎躊躇了一下。然後苦笑了:「至於少昆。他和我媽媽互不講話有好幾年了。」

  甘璐一怔。可是不打算刨根問底。只默默將手放到他手中。他緊緊握住:「少昆小時候性子不羈得很。加上他父母相續過世。難免有些孤僻。不過那都是從前的事了。他和我父親感情很好。對他突然去世始終有點耿耿於懷。覺得我媽媽沒照顧好他。有一定責任。」

  這是他第二次對甘璐提到他因心臟病去世的父親。嘴角那個苦笑依然來得有幾分慘澹:「其實認真追究起來。也許少昆更有理由怪我。」

  「生老病死。誰也回避不了。他不該怪你或者媽媽呀。」

  「不。有些事情本來不該發生的。」尚修文搖搖頭。神情越發黯淡。

  「其實我覺得你和少昆看起來感情很好啊。像親兄弟一樣。」

  甘璐清楚記得在馬爾代夫度蜜月接近尾聲時。尚少昆特意從美國趕來與他們見面。寒喧之後。她獨自去做SPA。休整有些曬傷的皮膚。回來時只見他們兄弟倆坐在水上屋的大觀海露臺上喝酒。太陽西斜。將他們的身影拖得長長地投射到屋內來。他們並沒有過多交談。然而相互之間那份親密與默契是顯而易見的。

  「是啊。我們一直感情很好。所以他不責怪我。只遷怒于我媽媽了。」尚修文悵然看著面前匆匆來去的旅客。「以後有時間再跟你說這些吧。眼看要過年了。我不知道要在那邊待多久。如果我趕不及回來。你替我多陪一下媽。她也很寂寞。」

  甘璐送尚修文進安檢後。獨自開車返回。天空陰霾密佈。雪一時大一時小。幾乎沒有停頓地下著。她的心情如同這天氣一般。有點兒莫名的沉重。然而又有點兒安慰。

  她並不以母親的第二次婚姻為恥。但從來不願意把連同那個婚姻來的一大家人與自己聯繫起來。尚修文也很少提及他從前的生活。他的家人。他早逝的父親。

  現在他們雙方都走進了以前沒對彼此開放的那一部分。她頭一次意識到。這樣深入到對方的生活中。對於一個婚姻來講才算是完全正常的狀態。她想。畢竟他們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尚修文在北京拿到簽證。順利轉機去了巴西里約熱內盧。並打電話回來報了平安。甘璐開始參加學校組織的學習。雖然一樣是每天按時來去。可是畢竟比正常上班要輕鬆。已經成為困擾全國災害的大雪終於止住。但天氣依舊嚴寒。開車往返倒是方便了很多。

  一直到她學習結束正式開始放假。尚修文也沒能回來。他打電話只說尚少昆的事不算嚴重。主要是受人牽連。但情況比預計來得複雜。他恐怕得耽誤到春節以後。聽到這個消息。吳麗君並沒有流露出擔心。只淡淡地說:「你自己考慮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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