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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難怪我表哥說我們過來吃飯,他得提前與酒店打招呼才行。」

  甘璐建議:「不如去超市買點東西,回去自己做來吃吧。」

  尚修文微微一笑:「照理說這是我表現的好機會,可是我不得不坦白,我從來沒有做過飯。」

  「我來做好了,期望不要太高,填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已經過了節前瘋狂的採購時間,超市里人不多。兩人推著購物車,悠閒地穿行在貨架之間,甘璐挑選食品時徵求尚修文的意見,他笑著說:「我不挑食,基本上什麼都吃。」

  甘璐認為越是這樣回答的人通常越是挑剔,不過她也不去多想,只打算快點對付完晚上一餐各自回房間好了。

  回到別墅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開燈以後,只見寬大的廚房內居然也是中式裝修風格為主,地面鋪的青石板,中央島式吧台與櫥櫃面板用的全是原木,紋理細膩而沉厚,實在奢侈得沒必要,全套嶄新的廚房設施閃著鋥亮的光,看上去完全不像有過人間煙火的模樣。甘璐慶倖自己沒打算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賣弄廚藝,買的是最基本的食材。

  她找齊廚具,俐落地動手洗菜切菜,尚修文由得她忙碌,甚至沒有假客氣地問一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她也不理會他,先做了一個簡單的什錦砂鍋燉上,然後拿平底鍋煎速凍餃子,偶一回頭,卻見尚修文倚在門邊看著她,那個專注的神態多少不同於平常,不禁疑惑:「怎麼了?」

  尚修文微笑,隔著偌大一個廚房的距離看過去,他顯得神態輕鬆,沒有在車上時的那點緊繃:「沒什麼。」

  甘璐在心裡做了個聳肩的動作,專心對付煎餃,翻面後再煎至微微焦黃起鍋裝盤,同時關了煤氣灶:「在哪兒吃?」

  「就這裡好了,我們兩個人去那個餐廳的話,越發顯得那裡大而無當了。」尚修文總算走了過來,將砂鍋端到中央吧臺上,她配齊吃餃子的調料端了過去,兩人各據一張高腳吧椅對坐。

  「我反客為主好了,請不要客氣吃吧。」

  三隻低垂的筒形燈將吧台照得通亮,嫋嫋上升著熱氣的食物在燈光下更顯得色澤誘人。甘璐決心不讓自己的食欲受影響,根本不看對面的尚修文,給自己盛了一碗什錦湯開始吃了起來。

  「你的手藝很不錯,剛才看你做菜的動作,我覺得我要是上去幫忙一定會妨礙到你。」尚修文也吃了起來,而且看上去吃得很香。

  甘璐一笑:「有一個忙是你可以幫的,待會把碗給洗了。」

  尚修文怔了一下,將半個餃子咽下去,放下筷子抽紙巾擦一下嘴,他動作優雅,然後無聲地笑了,熱氣繚繞在兩人之間,他的笑顯得有點飄忽不確定,甘璐卻再次被這個帶了溫度的開懷笑容給擊中了,只得低下頭對付面前的餃子和什錦湯,努力鎮攝著搖動的心旌,告訴自己大概是想法太多了,他會為將要洗碗而笑得開懷未免有點見鬼。

  尚修文很捧場地吃乾淨了面前的食物,然後收拾了東西去洗碗。甘璐獨自散步去了別墅花園中建的玻璃花房。頭天晚上,她與馮以安的女友辛辰住同一間二樓客房,辛辰不經意提到這家的花房實在奢侈,裡面鳶尾花、杜鵑花開得很漂亮,也不乏名貴品種的蘭花,她決定去看看。

  花房的門一推就開了,她隨手按了旁邊一大排開關中的一個,只亮起了一側的幾盞燈,光線並不明亮,不過也足夠她看清楚了。

  這個花房大概將近100多平方的樣子,一邊是各式放置在高高低低木制架子上的蘭花,另一邊一片盛開的藍紫色鮮花大概就是辛辰說的鳶尾,中間是開得熱鬧的紅色杜鵑花,滿眼花團錦簇十分悅目,只是溫室中溫度高、濕度大,密閉的花香與略帶腐敗的土壤味道混雜後,形成奇怪的難聞氣息,讓人有點頭暈,實在不算一個適合悠閒漫步流連其間的場所。

  甘璐回手關燈,打算退出去,手指觸到的卻是一個溫熱的手,她嚇得猛然回頭,尚修文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身後,就勢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按了幾個開關。突然之間,花房內響起輕輕的音樂,散佈各處的照明全亮了起來,光線柔和,四周幾扇窗同時自動撐開,清冽的新鮮空氣一下湧了進來。甘璐瞪大眼睛如同看魔術般地看著,正要說話,尚修文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拉入了懷中,嘴唇覆上了她因驚異而微張的唇。

  這個吻比白天礦山後的那個吻更輾轉深入,周圍花香淡淡,音樂細碎得若有還無。環境對於人情緒的影響來得十分微妙,甘璐只模糊意識到,至少幾分鐘前,她還是決定和這男人保持距離的,轉眼之間卻又吻得如癡如醉,渾然忘我了。

  突然兩道雪亮的燈光柱掃進花房,有汽車開進了院子。甘璐一驚,匆匆掙脫那個吻,轉頭看向外面,燈光劃過,車子直駛向車庫,然後發出一個刺耳的刹車聲急停下來。

  尚修文依然攬著她,她側頭一看,他眼睛看向外面,嘴角掛了個淡淡的笑意,燈光下顯得無比溫潤,似有光華流動,她居然一下呆住,停了一會,才想起自己要問什麼:「是誰?」

  「進來後還能開到這速度,只可能是我那位風流的表哥了,不用理他。」

  外面遠遠傳來一陣放縱的男女嬉笑聲,隨即歸於寧靜,尚修文放開她,重新按了幾個開關,溫室窗子合上,燈光只剩四個角落的幾盞亮著,然後抱住有點局促的甘璐,坐到放在一側的一個藤制躺椅上,這個全身依偎的親昵姿勢讓甘璐頓時覺得緊張,他馬上察覺到了,附在她耳邊安撫地說:「我們在這坐坐。」

  「你不想讓你表哥看到嗎?」甘璐好笑。

  尚修文輕輕一笑,語氣輕鬆地說:「不,這裡我可以隨時來住,他也知道我過來了。不過,他一向很少來別墅,我猜他帶回來的應該不是我表嫂,我們待會兒再進去,省得碰面尷尬。」

  甘璐沒想到他這麼坦白透露家裡的隱私,只能不予置評。他抱著她,安靜地躺著,並沒什麼其他動作,她放鬆下來:「換了空氣,感覺好多了,我正奇怪,溫室這麼悶,完全不能久待,怎麼會放張椅子在這裡。」

  「我表哥很風流,我舅舅呢,有點文人氣,很風雅,經常在這喝酒,吟一下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之類的詩。」尚修文聲音中帶點調侃地說。

  「難怪把家裝修得這麼古典,還掛了好多字畫。」

  「他愛好收藏字畫,不過這邊掛出來的都是不大值錢的現代書畫家作品,真正有價值的那部分都好好收藏在城區專門的收藏室裡,等閒不肯示人。這套別墅買下不算很貴,請人設計裝修,倒是花了大價錢。我跟他開玩笑說,樹小牆新畫不古,到底不是世家氣象。」

  甘璐有點兒好笑:「你這樣說下去,未免是北緯周公子的口吻了。」

  尚修文一怔,甘璐隨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他顯然笑得很開心,不禁納悶:「喂,我的話沒這麼好笑吧。」

  他吻一下她的頭髮:「不,我覺得很有趣。說得也是,哪有什麼世家,只是不能把暴發戶的招牌自己貼在額頭上。我舅舅還好,不過是以儒商自居,業餘時間喜歡出席字畫拍賣會舉舉牌子,招待一下畫家、作家和學者之類,往文人圈子裡混混,不算過份,表哥在這個小城市就實在招搖了點。」

  甘璐與他認識一年多了,倒是頭一次聽他說起家事,而且用詞似乎帶點兒批評,可口氣卻十分放鬆,幾乎有些居高臨下的超然味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索性只安靜聽著。

  尚修文卻拉扯開話題,「可惜你從來不喝酒,不然我們在這對飲倒是不錯。」

  「你可以拿酒過來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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