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 上頁 下頁
二四


  「你從來沒問過我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我決定去深圳工作,你也沒問過為什麼不事先跟你商量。」

  「很明顯,你那會沒打算跟我商量,沒把我考慮進你的計畫裡面,我還有什麼可問的。」甘璐不理解話題怎麼轉移到這上面,扶住隱隱作痛的左手腕,煩惱地說,「我們還是關心當下比較好,你講得這麼隱晦,我沒理解錯的話,就是修文的公司有麻煩,而這麻煩可能不止於公司,對不對?」

  「我沒故意吊你胃口的意思,眼下房地產業內有一些傳言,但畢竟只是一點含糊的傳言,除非你家先生招惹了你不知道的仇家,不然我也不大相信對付安達這麼一間小貿易代理公司需要費那麼大周折。不過你放心,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聶謙直視前方,並沒看她,卻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淡淡地說,「尚修文惹上什麼是非,並不關我的事,但我不希望你有事。」

  聶謙的語氣是一向的冷淡,甚至都沒看著甘璐,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停了一會,她悶悶地說:「謝謝。」

  她能聽出聶謙對她的關切,但她如果去問為什麼,未免接近於調情了。而且此時佔據她思維的,自然是他才透露的消息。

  聶謙放在儀錶盤上的手機響起單調的鈴音,他拿起來接聽,「嗯」了幾聲後,突然聲調更加放冷:「沈小姐,我受聘擔任信和地產總經理,職責十分清晰,只對地產公司的運作和沈董事長負責,今天參與處理你的家事已經是例外了,恐怕你得自己去管教令弟。」

  他「啪」地一下將手機丟回儀錶盤,車子一個轉彎,手機滑開撞到前擋玻璃上,甘璐欠身將手機拿下來放入手機座:「她畢竟是你老闆的女兒,你還是客氣一點吧。」

  「她說她有約會,希望我跟她弟弟談一下,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嗎?」

  甘璐好笑,當然,以聶謙的性格會答應才怪,這位沈小姐大約沒撞過他的牆:「你可以好好說嘛。」

  「我一客氣,她越發打蛇隨棍上,改天該叫我去代開家長會了。我可沒空管教調皮孩子。」聶謙恢復了平靜,很客觀地說,「待在這種民營企業,如果沒自己的立場,簡直沒法工作。」

  「那你為什麼會從深圳回來?」甘璐對聶謙的情況並非一無所知,他大學畢業後就去了深圳一家上市地產公司鴻遠集團,從銷售做起,入行不久就策劃了幾個樓盤銷售,業績可觀,一路升職,由行銷策劃做到某地分公司銷售總監,職業生涯走得十分順暢,在業內小有名氣,可說前途無量。那天她和錢佳西談起他回來做一個區域內發展的民營地產公司的執行總經理,錢佳西連說這是個不可思議的選擇。

  聶謙瞟了她一眼:「你總算問了我一下為什麼了。」

  甘璐不免失笑搖頭:「男人啊,你追著他問,他會嫌煩;你不問,他會嫌你漠視他,總之女人怎麼樣都可能是錯。」

  「這是你的婚姻教給你的真理嗎?」

  「只是一點小感觸,還沒上升到真理的程度吧。」

  聶謙也笑了:「老沈的專案出了點問題,急於請人做重新定位,這個工作很有挑戰,他給的待遇也足夠吸引。而且——」他眉峰一揚,突然帶了一點調侃,「我還想體會一下衣錦還鄉的感覺,當然,我這個樣子出現在你面前,似乎確實還不夠份量驚到你。」

  甘璐啞然,怔了一會才說:「你竟然是記恨我,希望看到我為過去的選擇後悔嗎?」

  「信不信由你,很長時間我都沒法釋然,憋著一口氣拼命工作,希望某天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多少感到後悔。這念頭是不是很幼稚?」

  甘璐懷疑地看著他,他神態坦然篤定,實在不像一個自認幼稚的人:「好吧,你也勾起我幼稚的念頭了。我只能說我很榮幸,對女人來講,能被優秀的前男友哪怕是記恨,也好過淡忘。」

  聶謙似乎被逗樂了,嘴角向上挑了一下正要說話,甘璐卻毫不停頓地說:「不過,我覺得分手的時候我說得很清楚了,我毫不懷疑你會成功,哪怕有一天你披著五彩祥雲突然降落到我面前,我大概都不會吃驚。」

  「當然更不會後悔了。」聶謙悵然若失,停了一會,搖搖頭,「我知道,璐璐,就算我比尚修文再成功,也不是你想要的,這一點,回來碰到你的那天,我倒是突然想清楚了。」

  甘璐松一口氣,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我到了,謝謝。」

  聶謙將車停到了她家樓下,傾身過來替她解開安全帶,然後跳下車,大步轉過車頭替她開門,等她下來,再將後座上放的藥物遞給她:「注意大夫說的換藥時間,左手不要用力或者隨意活動。」

  甘璐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將裝藥的袋子放到車頂,俯身從車裡拿起他的手機,將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存好:「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聶謙接過手機,笑了:「你要小心,璐璐,我打你的電話,也許是通報一個壞消息。」

  「放心,我不會對你實行花刺子模國王的規矩,把通報壞消息的使者送去喂老虎。」甘璐重新拎起藥,「再見,開車小心。」

  她轉身準備進大廈,卻發現婆婆吳麗君從旁邊停放的一輛黑色帕薩特上下來,那正是每天接送她的專車。甘璐停步跟她打招呼:「媽,您下班了。」

  吳麗君點點頭,目光從聶謙身上一掃而過,照例保持著不動聲色的表情,從他身邊走過,再皺眉看甘璐沾著泥水痕跡的衣服:「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不小心摔的。」

  吳麗君沒再說什麼,兩人一塊上樓。

  第二天就是週五,甘璐發現她沒有臨近週末的放鬆感,倒是一整天都得應付頭天意外事件給她帶來的麻煩。

  同事們問長問短,她當然只能配合地一一回答,謝謝他們的關心。到了下午第二節課後,另兩個參與抽煙的學生分別在他們班主任的押送下過來跟她做檢討,她只得一臉嚴肅地聽著,待學生走後,又得應付同一個教研室裡繼續就此事發牢騷的副課老師。

  鬱悶了一天,錢佳西打來電話約甘璐晚上一塊吃飯,然後去逛商場,她馬上一口答應下來,算是給自己放鬆透口氣。

  兩人碰面後,看到她的傷,再聽了她講受傷的過程和師大附中的規章制度,錢佳西不厚道地大笑了:「沒想到現在的學生這麼生猛,居然可以跟老師動粗了,這應該算公傷吧。」

  「你別誇張好不好,那小孩是失手,沒到動粗那麼嚴重。話說回來,我也覺得學校的制度過份嚴格,反而會激起學生的逆反情緒。」

  「我幸好沒生在這城市,不然讀你們這種中學,豈不像是蹲監獄的囚犯。」

  「據說這套制度有些還是向一中取經來的,可是我讀一中的時候管得嚴歸嚴,也沒這麼厲害啊。第一次揪出一個打手機的學生,給他扣德育學分的時候,真是很下不了手。」

  「其實我倒蠻想過過這個癮。你知不知道,當年拿到師大的錄取通知書,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我以後也能拿粉筆頭砸開小差的學生了。想想看,以前總被老師管頭管腳的,如果能名正言順管管人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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