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 上頁 下頁


  甘璐狠狠盯著他,他卻沒一點閃避的意思,她猛地甩脫他的手,奪門而出。

  尚修文沒追出來,也並不讓她意外。表面上看,尚修文與他母親之間的關係並不算親密,兩個人的共同點是都性情冷淡,從來不像其他母子那樣談笑。可是他關心他母親是無疑的,婚前就跟她說了,他媽媽身體不算好,父親去世後,也十分孤單,恐怕他不會買房子出來獨住。

  甘璐另有打算,並沒把這個太放在心上,只笑著點點頭。

  她確實存了一點私心。她在文華中學上班,工作地點接近市郊,離婆婆名下這套裝修典雅的複式房子實在太遠,坐公汽上班要轉三趟車,路上花費將近兩小時,而尚修文的工作性質不可能每天接送她。她正好名正言順地一周回家一次,繼續租住著湖畔社區的房子,這套房子是一套精裝修的兩居室,業主赴外地工作,裡面傢俱電器全新,她經熟人介紹,一次性付清了兩年的租金,住得十分舒服,根本不打算提前退租。

  尚修文時不時開車過來,與她小聚,週末接她回去住一天,一家人一塊吃飯。這種安排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兩人的獨處和她一個人的自由空間,她根本無意去改變。

  然而吳麗君顯然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並不打算由得她這麼逍遙下去。

  尚修文打來電話,甘璐看一眼,掐掉不接,給錢佳西打電話,響了好久,錢佳西才接,卻膩聲說她正約會,現在不方便講電話。她氣哼哼地送「重色輕友」四字評語過去,錢佳西大笑,回答她的也是四個字:「彼此彼此。」甘璐只得理虧地承認,她結婚後,還真是推了好多次錢佳西的邀約,只好怏怏地掛斷。

  甘璐在街上漫無目的亂逛了兩個多小時,發洩地買了幾件平時不會穿的衣服和一套內衣,實在累了,招手攔了計程車,回自己租住的地方。

  開門一看,屋內亮著燈,尚修文正安然靠在沙發上看雜誌,見她進來,笑了:「總算回了,氣消了沒有?」

  甘璐向來不愛生悶氣,但此時看見他一派渾若無事的樣子,自然不免勾起怒意,悶聲不響換鞋子,拔腿就往臥室裡走。尚修文起身,邁過茶几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放肆,她掙扎得任性,不知不覺中,從她生氣他撫慰的狀態變成了心照不宣的相互挑逗,兩人一路從客廳糾纏到臥室,待他將她壓倒在床上,手指唇舌一路遊移下去,他們都投入了對彼此身體的愛撫探索,那點嫌隙像衣服一樣,被通通丟到了床下。

  室內歸於寧靜,兩人身上都罩了一層薄汗,沉浸在××過後疲乏放鬆的狀態中,甘璐枕著尚修文的臂彎,一動不動躺著,心裡想的卻是:恭喜你,你在結婚四個月後,第一次和丈夫吵架,又第一次用那個最通俗的辦法和解了。

  她從小就見識過父母之間那種聲嘶力竭勢不兩立的鬧法,倒不鄙視自己在床上休戰。可是現實的問題並沒解決,她卻沒了爭執的心情與堅持自己立場的決心,怎麼說都是委屈的。身體輕快而愉悅,而心卻沉重,這樣的悖逆讓她煩惱。

  尚修文似乎完全瞭解她在想什麼,輕聲說:「對不起,我代我媽道歉,這件事確實是她不對。」

  「但你覺得她也是好意,對不對?」

  「她至少沒惡意,至於她說的那些話,是她一向的風格,我一直同情她的下屬,她肯定不是一個好相處的領導。」

  「她會是一個好相處的婆婆嗎?」停了一會,甘璐悶聲問。

  尚修文放在她頸下的手臂一緊,將她摟到自己身上,讓她的面孔對著自己的眼睛:「坦白講,我媽不能簡單用好不好相處來概括。她並不苛刻,不會計較家庭瑣事,但她的性格強勢。上個月有一天我在你這邊,她犯了心絞痛,打電話叫秘書送她去醫院,都沒叫我,我第二天才知道。」

  甘璐吃了一驚:「你怎麼不跟我說?我應該過去看看她的。」

  尚修文歎口氣:「檢查過了,並沒大礙,隔一天就出院了,她說不用你來看。放心,她沒故意讓你難堪的意思,這就是她做事的風格。她不會直說不喜歡我不在家,可是她會讓我自動感到內疚。我也確實內疚了。」

  甘璐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難怪你最近很少過來。」

  「但她還是希望我不用結了婚還獨守空房的。」尚修文笑,「所以才會開口找人給你辦調動。我剛才在家跟她認真談了,她沒明確讓步,但以後應該再不會代你做決定。」

  甘璐無聲地嘆息,當他在她身上起伏愛撫時,她就知道自己勢必會妥協,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總得有遷就與讓步。她並沒有賭氣的念頭,可是想到要搬過去,與這樣強勢的婆婆日日同處一個屋簷下,不能不沮喪。

  「璐璐,我知道,調動工作和搬回去住,你肯定都不喜歡,現在的生活對你來講更自由自在,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接受下來好嗎?」

  他的要求來得如此直接,完全沒有許諾懇求的意味,然而他看著她的目光溫柔而誠懇,她也只能點頭了。

  甘璐改天拿了調令去辦手續,沒有再向文華中學的校長解釋什麼,當然更不會去向師大附中的新同事撇清自己:我壓根不想來這所學校。這種話在別人聽來,簡直就是純粹的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她的調動辦得如此輕易而迅速,小道消息自然不脛而走,她婆婆的官職一下變成了公開的秘密。

  正好當時另一位老師的調動久拖未決,當然不免拿甘璐出來說事,被糾纏得一肚子火的校領導回答一句:要不你也去找教育廳長批張條子下來。這句話成功地噎住了那倒楣的同事,但卻讓甘璐一到新的工作環境裡,就被孤立了起來。

  最開始,甚至有人當著她的面語帶譏諷酸她,她本來並沒有唾面自乾的修養,可是為一個沒指名道姓的挖苦跳起來回擊,總覺得有點多餘。如果說得不過份,她就權當沒聽見。

  那些人只當她遲鈍,不免要加重語氣,索性直接問到她頭上,似乎只有刺傷她,才覺得痛快:「甘老師,別人都說投胎是技術活,要依我看,女人結婚才是第二次投胎,完全可以把第一次投胎的遺憾全都找補回來。」

  甘璐收回神遊太虛的表情,挑起嘴角一笑:「這理論完全成立,我一向贊成所有人都閉著眼睛投胎,睜著眼睛結婚。」

  她如此坦然,對方倒有些訕訕了。畢竟是知識份子,訓起學生來既習慣又拿手,可以滔滔不絕理直氣壯,但是並沒太多與人撕破臉皮針鋒相對的機會,碰上她這樣滿不在乎的,反而沒了氣勢。

  更重要的是,她的教學水準也不像別人預測的那麼差勁,雖然初中歷史沒有具體的考評指標,可是抱著挑剔聽完她講的課,從校長到教研組長、班主任都點頭認可了。久而久之,沒人再當面說什麼了。

  至於這樣無意中聽到的話,甘璐並不介意,可是避開與別人碰面弄得尷尬顯然是比較好的。

  她正眺望遠方,手機響起,拿起來一看,是錢佳西打來的。

  「璐璐,你家老公在哪?」

  甘璐好笑:「喂,你關心他的去向幹嘛?」

  錢佳西猶豫了一會,哼了一聲:「我想知道我的眼睛有沒出毛病。我現在正在J市,準備做一台晚會節目轉播。」

  「放心吧,你的隱形眼鏡沒脫落,修文也正好在J市出差。」

  那邊一陣沉默,甘璐微覺不對:「怎麼了?」

  「我剛才沒看錯的話,尚修文與本次晚會的贊助商億鑫集團副總經理賀靜宜站在一起談話,樣子……怎麼說呢?」

  「直說。」

  錢佳西應她的要求,乾巴巴地說:「密切,不像尋常交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