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 上頁 下頁


  馮以安是尚修文的合夥人,甘璐見過他的女朋友辛辰,是一個做平面設計工作的漂亮女孩子,兩個人看上去關係不錯,馮以安甚至說到想和她結婚,沒想到卻一下風雲突變分了手,以前他比尚修文工作努力得多,出了這事後,意氣頗為消沉,情緒時好時壞。甘璐未免有點感喟,她想這個理由很充分了,當然不再多問什麼。

  甘璐做完家務,上樓到書房備課,學校讓她報名參加了一個全市範圍的青年教師教學技能競賽,她儘管對這件事沒多少興趣,可是教著副課,又沒有積極爭取當班主任,已經沒有了評中級的必要資歷,再不參賽,恐怕在學校裡更是出頭無望,只能花時間認真準備多媒體課件、寫出教案。

  吳麗君散步回來後,甘璐照例下樓將牛奶熱了端去給她,然後回來繼續工作,到10點半鐘,去特意鋪了塑膠墊的露臺上跳二十分鐘的繩,這是她堅持了很長時間的運動,跳完繩後帶著一身大汗去洗澡,到11點鐘準時上床,看一會推理小說,然後睡覺。

  尚修文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並不知道,只在迷朦中翻身,觸到了一個堅實臂膀,習慣性地抱住,將臉貼上去,聞到有些嗆鼻的煙酒混雜味道,略微有點吃驚。他一向好潔,應酬晚歸後的第一件事通常是去洗澡,上床時總帶著沐浴露的清淡香氣。

  不等她多想,他的手帶著需索遊移進她的睡衣,微帶涼意的嘴唇落在她面孔上,她不耐煩被驚擾,迷迷糊糊地說:「不要……」身體卻在早已熟悉的撫觸下自動有了反應。

  結婚近兩年,一切似乎都有了默契。她的纖細手指下是他結實而有彈性的身體,他平時穿著衣服顯得偏瘦,但脫了衣服後,卻能看出是一個標準的倒三角形身架,肌肉起伏而不張揚,身上混合著男性氣息的味道帶著別樣的刺激感,她情不自禁抱緊他。

  清冷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室內,夜半寂靜中的迷茫廝纏,疑真疑夢,兩個人明明進行著最親密的行為,竟然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她睜大眼睛看他,他的眼睛幽深,隔得那樣近,反而什麼也看不清,只覺得他的面孔貼了過來,近到她的睫毛閃動時刷到他臉上,那樣細密掃過,讓他在一個短暫的停頓後更猛烈更有力。她在他的迸發中,模糊地意識到,他似乎在她耳邊發出了一個接近嘆息的聲音。

  早上,甘璐被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叫醒,儘管身體疲乏睡意仍濃,她仍然在第一時間按住了手機音樂聲,側頭看向枕邊人,那是一張輪廓清朗的面孔,飽滿的額頭,高高的鼻樑,方正的下巴。他與他母親吳麗君一樣,有著略微細長的眼睛,此刻閉合著,上眼瞼彎曲修長的弧線上倒顯出內雙眼線,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緊,左邊嘴角有一個小小的紋路,看著不似平時睡眠放鬆的狀態。

  想到昨晚那個輕歎,她伸出手指打算輕輕撫一下那裡,卻馬上收回,不想驚醒他,悄然下床,簡單梳洗後,下樓去廚房。

  每天的早餐由她來做,而且既要保證營養,又要求至少一周中基本不重樣。她倒不是不會下廚,只是早點以前一向匆匆在外面解決,最初對這個任務很茫然。在吳麗君不聲不響推開她跑下樓買回來的油條、生煎包子和豆漿,直接去上班後,她只得發狠,買回一本早餐食譜認真研究,摸索了好幾次,總算能達到婆婆的要求了。

  她先將頭天晚上泡好的黃豆放入豆漿機,然後拿出速凍的饅頭蒸上,迅速做好一個涼拌黃瓜丁,煎好三個雞蛋,給吳麗君和尚修文的略嫩,自己的則是九分熟,一面微焦。等她做好,他們也起床了。

  尚修文走進廚房時,她正站在臨窗的水槽前清洗著豆漿機,清晨光線透進來,照得她系著圍裙的腰苗條纖細。他走過去摟住她的腰,將頭埋在她頸間。這個在家中臥室以外的親昵並不常見,她不願意被婆婆看到,不自在地掙了一下,輕聲說:「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待會送你去學校。」

  尚修文與朋友合開著一間規模不大的鋼材貿易公司,上班比她晚,又時有應酬,平常接送她的時候很少,不過她沒有遇事就問為什麼的習慣,只笑著點頭。

  師大附中是有近百年歷史的名校,前身是教會學校,後來陸續擴建,修了現代化的教學樓和學生公寓,還在操場一角保留著以前的建築,舊時鐘樓裡面設著理化實驗室,帶著圓頂的禮拜堂改成了一個小型禮堂,昔日的教室則成了老師的辦公樓,沒人抱怨辦公樓老舊,因為英國人留下的建築品質極好,外觀古樸,牆壁厚實,裡面冬暖夏涼,很適合本地氣候。

  午間休息時間,不用巡查午自習的老師們都自備了一張可折疊的躺椅,抓緊有限的時間補眠,甘璐半躺著合上眼睛,卻睡不著。

  昨晚尚修文去洗澡,她倦極將要入睡,朦朧之間,聽到他擱在床頭的手機響起,他圍了浴巾出來,拿了手機走出去接聽。

  尚修文的聲音若有若無傳進來,是一向的低沉,她只模糊聽到:「太晚了,我們改天再說。」一陣靜默,甘璐對自己屏息聆聽的姿態有些自嘲,翻一個身,將臉對著窗子那邊,尚修文的聲音再度響起,略高了一點,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情緒,「好了,靜宜,就這樣吧。」

  這個明顯屬於女性的名字撞入她耳內,她驀地清醒了一多半。尚修文隔了好一會才重新走進臥室,躺到她身邊。

  她輕聲問:「誰這麼晚打電話過來?」

  「吵醒你了嗎?對不起。是以前的一個朋友,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

  沒有一個妻子不會對夜半的來電起好奇心。可是甘璐不會再追問下去,她並不多疑,他們交往一年多、結婚近兩年,以她的性格和對尚修文的瞭解,不至於要為這一通電話胡思亂想。

  她只是想起,自己也曾在某個午夜時分,撥通一個號碼,聽著作為彩鈴的《秋日私語》在耳邊迴響,直到一曲將罷,才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喂,哪位?」

  她的喉嚨哽住,所有打好的腹稿全都堵在嗓子裡,沒法說出來。

  那個聲音帶著不耐再度「喂」了一聲,她輕輕說:「是我。」

  「璐璐。」對方聽出她的聲音,「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是不是……」

  她突然知道自己想要說的話有多可笑,真是應了網上常用的一個形容:腦袋被門板夾了。她一向並不愛無事生非,也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才會想到要去特意知會分手快兩年的前男友:我明天要結婚了,儘管我不確定我的決定,可是我準備徹底放下舊事,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了。

  而且,分手是她主動提出來的,這個知會,在旁人看來,大概接近於無聊的示威了。

  「沒事,不好意思,撥錯了號碼,打攪你了。再見。」她匆匆地說,掛了電話,知道這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竟然由一個電話想起了接近淡漠的前塵往事,甘璐有點兒惆悵,又有點兒好笑。午休時間結束,她和其他老師一樣整理好躺椅,集中放在一側。她下午有課,一目十行看備課本,將講課內容在大腦中迅速過一遍,準時去高一班教室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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