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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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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漠的語氣終於讓張志銘覺察出了不對,「出什麼事了,Reenee?」 「沒事,志銘,謝謝你這一向對我的指點關心,我想……我們做普通朋友比較合適。」 她沒有疾言厲色質問他行為的打算。在心寒之餘,她甚至根本不覺得憤怒。冷靜一想,兩人相處下來,並沒有到相互許諾的地步,有限的擁抱發生在一個有眩惑氣氛的特殊情境之下,充其量只比普通朋友略為親密一點,現在鄭重其事講做回普通朋友,都顯得有些可笑和多餘。 「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 她苦笑一聲說:「你認為有什麼事會經由別人說給我聽,然後影響我對你的判斷?」 這個反詰讓張志銘一時啞然,停了好一會兒,他歎了口氣,「Reenee,其實那天在你公寓,我就已經猜到了這結果。」 任苒沒有被惹怒,只疲憊地說:「我不喜歡猜測,可是我不介意別人去發揮想像力。」 「我希望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就算有什麼事會讓你不諒解,也請相信這一點。」 「我沒資格去諒解誰,都不重要了,就這樣吧,再見。」 祁家駿皺眉看著她,「小苒,你跟你男朋友怎麼了?」 「我們結束了,或者說,從來就沒有開始。」她淡淡地說,「別再問我了,阿駿。」 祁家駿沒有再說什麼,只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從小到大,他無數次這樣握著她的手。最長久的一次,是在她媽媽去世的那個晚上,其他人都在忙碌後事,她獨自在家,蜷縮在床上,哭得早已經沒了眼淚,只會止不住地吸氣抽噎。祁家駿找了過來,整晚坐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為她擦去眼淚。 當她從噩夢中驚醒坐起時,他將她按回床上,粗聲粗氣地說:「笨蛋,只是一個夢。」 從殯儀館內捧遺像,一直到去陵園安葬,他全程陪在她身邊,始終這樣握著她的手。 他明明也含著淚水,卻不肯讓她看見他的眼淚,也沒有說什麼溫柔安慰的話語,只是默默陪她走過了喪母之初最深切的悲傷。 過去了八年時間,她已經快24歲了,她現在並不悲傷,只是充滿了疲憊,心灰意冷。 然而,她還是只能從這雙手中找到一點安慰。 將所有東西搬上六樓後,祁家駿坐到沙發上,明顯累得不想動彈了。任苒讓他稍微休息一下,她下樓去買了一點麵條、雞蛋上來,準備做簡單的晚餐,上來一看,祁家駿已經躺在小小的沙發上睡著了。 滿室簡陋零亂,他長長的腿拖到地板上,明顯是一處彆扭的姿勢,卻仍然睡得一動不動,任苒怔怔地看著他略顯清瘦的面孔,有說不出的難受,正想找張椅子,將他的腿擱起來,手機突然響了。 她不想驚醒他,走到廚房接聽,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打來的,「請問是任苒小姐嗎?」 「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莫雲濤,莫敏儀的哥哥。」 任苒好不驚訝,「你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莫雲濤客氣卻十分直接地問:「請問祁家駿現在是不是在你那邊?他沒接我電話。」 「他睡著了,可能沒聽到,我這就去叫醒他。」 莫雲濤冷笑一聲說:「現在睡早了一點吧,不必叫醒他,我跟你談也是一樣。」 任苒又急又怒,「別誤會,阿駿是過來幫我找房子,太累了,正靠在沙發上打盹。」 「他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只為給你找房子,別人想不誤會都很難了。」 任苒無話可說,「你想跟我說什麼?」 「小寶今天生病發燒,我妹妹正在醫院看護她婆婆走不開,我父母已經年邁,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六神無主之下,叫我請假送孩子去醫院,請問那位情聖是不是應該儘快回來履行當兒子和父親的責任?」 在被陳華諷刺以後,她多少有了心理準備,並不爭辯,只說:「我這就讓他回Z市。」 她的態度讓莫雲濤語氣和緩了一些:「我跟敏儀認真談過,她很難過,可是從頭到尾沒說你什麼壞話。她一向善良,還有一些天真,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她還是願意保護她的婚姻,盡做媳婦的義務照顧婆婆。正因為這樣,我才更有責任保護她。既然他們還是夫妻,希望大家都能自重,也省得我再為這種事打電話過來。」 任苒走到沙發邊蹲下,看著祁家駿的面孔,也許因為睡姿不舒服,他英俊的眉目有一些扭曲,牙也似乎咬得緊緊的。她輕輕搖一下他,他馬上驚醒了,揉一下眼睛,笑了。 「居然一下就睡著了,還做了個夢,夢見帶著小寶在Z大校園裡瘋跑捉迷藏,跟我們小時候一樣,真奇怪,夢裡的情境太逼真了。」 「小寶生病了,你趕緊回去照顧他,不要把家裡的擔子放在敏儀一個人身上。」 「他只是有些感冒,我昨天去看過他,沒有大礙。你是怎麼知道的?」 任苒並不回答,拿手機查詢到Z市的航班,然後看時間,「我先給你煮點麵條吃。10:45和11:50各有一班飛機,應該都能趕得上。」 她剛一動,祁家駿一把拉住了她,拿過她的手機,翻一下通話記錄,頓時了然,沉聲問道:「他說什麼難聽的話了嗎?」 「沒有,他很有教養,說話很客氣。」任苒搖搖頭,輕聲說:「是我自覺有愧。」 「對不起,小苒。」 「怎麼輪到你跟我講對不起了,真好笑。」任苒勉強一笑,「要讓我一個人搬家,可能我得累殘,看來以後還是少買一點身外物比較好。」 「等公司情況稍微穩定以後,我會把錢還給你,你最好在北京買一套房子定居下來,別再這麼搬來搬去了。」 「這個不急。其實我也沒有定居這裡的打算,我想的是以後……」她頓住,突然意識到,以後回Z市定居也顯得很遙遠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都有一點兒淒涼。 祁家駿避開她的目光,對著天花板黯然一笑,「我現在活得一地雞毛,公司不知道哪天才能擺脫困境,莫家倒是催我跟敏儀離婚,但他們提出的離婚條件,我根本拿不出來,還帶累你白白受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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