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七微 > 南風過境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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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不容易爬上鐵門上時,聞聲趕來的老人一聲驚呼,差點令她摔下來。在老人的怒喝聲中,她只得恨恨地退下去。 「小姐,你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怒喝聲在她嘩啦啦的眼淚中頓住,「喂,我又沒怎麼樣你,你這小姑娘……」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讓我見見他,見見他……」南風哭得更厲害了,心裡既難過,又委屈。 老人蹙了蹙眉,神色緩和了一點:「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季,季南風。」 「你等一下。」老人進了屋,走向二樓,在一間臥室外站住,叩了叩門,良久,裡面才傳來低沉的男聲,「什麼事?」 「少爺,有位姓季的小姐說有急事找你,你看……」 話被冷聲打斷:「莫叔,你是第一天在這裡?」 莫叔沉默了下,沉聲道:「我知道了。」 這棟老宅是傅希境母親鄭佳妮的嫁妝,莫叔自小在鄭家照顧鄭佳妮,她婚後因捨不得謝叔的好廚藝,鄭老爺子便讓他跟著過來了。後來鄭佳妮去世,他沒有離開,一直守在這棟別墅裡,傅希境很少來,但每年的今天,再忙也會在這裡呆上一整天。今天,是鄭佳妮的忌日。 莫叔搖了搖頭,只怪那位季小姐運氣不太好,這一天,傅希境誰都不見的。 他轉身下樓。 剛剛燃氣的一點點希望,再次被澆滅,南風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莫叔怕見她的眼淚,慌張地進屋了。 南風靠在圍牆上,慢慢滑坐在地,抬頭望瞭望暗沉沉的天空,她的心,跟這天空一樣暗。 她坐在那裡,沒有再按鈴,等時間一點點逝去,她想,他總會走出這個鐵門吧? 沒關係,她等! 下午的時候,天空更暗了,刮起了風,山雨欲來。 她沒有吃東西,也不覺得餓,就那樣呆呆地坐在地上,裙子弄髒了,風吹亂了頭髮,她不禁自嘲地笑,這樣狼狽,還想色誘? 她想給謝飛飛打個電話說說話,摸手機時才發覺落在家裡忘記拿了。 傍晚,轟隆一聲響,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天色更暗,沒多久,雨傾盆而下,又大又急。南風從包裡摸出遮陽傘,幸好夏天她有備傘的好習慣,否則真要淋成個落湯雞了。秋天山上的風雨,令溫度一下子降低,她抱緊雙臂,瑟瑟發抖。雨實在太大,遮陽傘在風雨中東倒西歪,她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對著鐵門內大喊起來:「傅希境,你出來!出來!」 她的聲音混淆著風雨聲,既憤然又淒涼。莫叔撐著一把大黑傘急匆匆地跑過來,驚呼:「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還在這裡啊!」 南風皺了皺鼻子,身子微顫。 莫叔歎氣,雖同情,可愛莫能助。他看著傅希境長大,他的性子他清楚,說一不二。他回屋,拿了床薄毯遞給南風:「披著,別感冒了。趕緊回家,趕緊的。」 南風說了謝謝,裹著那床毯子,轉身又回到圍牆下,站著。她被季東海嬌寵著長大,從沒吃過苦,此刻她又累又餓,可她咬牙挺下來。 雨終於停了下來,她將包包墊在屁股下,裹緊毯子,抱膝而坐。 夜,一點點深了。 時間慢慢流逝,一分一秒,那樣難捱,心裡的希望一點點沉下去,片刻又慢慢升起來,反復交織,自己跟自己打仗。 終究熬不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是被鐵門打開的哐當聲吵醒的,猛地睜開眼,發覺天已經亮了。 一輛車從鐵門內緩緩開出來,從她身邊駛過去,她愣了下,跳起來,追著車跑,她曲腿坐了一晚,加之沒有吃東西,渾身軟綿綿無力,跑了幾步,腳一抽搐,整個人撲倒在地,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忍痛爬起來繼續追,可車子已駛出了好遠。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的淚水,一顆接著一顆。 車內,傅希境微微蹙眉,從後視鏡瞥見一個裹成粽子般的身影追著他的車跑,揮著手,口中還大聲喊著什麼,然後,她跌倒在地,下一秒,她竟然爬起來繼續追車。他稍提速,她的身影慢慢變小,後視鏡中最後的影像是,那個女孩子坐在地上,臉上有水光,似乎在哭? 可是這些,關他什麼事呢? 他收回目光,提速。早上打開關了一整天的手機,秘書找他找瘋了,說雲海建築的季東海出事了,讓他趕緊回公司,律師在等。 命運真的很奇妙,多年後,他滿世界瘋狂找她,終於見到了,她卻避他如蛇蠍,想盡一切辦法推開她。他不知道,在很多年前,她曾那麼渴望見他一面,拋棄了自尊與驕傲,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坐在他的屋子外等了一夜,可因他的一念之間,他們擦肩而過。 是從那一刻開始,彼此的命運,都改變。 而在強大的命運面前,我們每個人,都渺小如芥末塵埃。 ﹛她把自己交給了叵測的命運,她不懼怕,因為她再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因為一無所有,所以無所畏懼。﹜ 南風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整個人有點暈,從山上下來,似乎又走了很遠,才攔到一輛計程車。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多狼狽,怕季東海擔憂,她先回家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才去的醫院。 拿起手機,發現有好多個未接來電,多是趙芸的,還有三通陌生的座機號。她一邊出門一邊給趙芸回撥過去,可久久沒有人接聽。 開車去醫院的途中,她特意繞路去了市中心一家早餐鋪子買了一袋季東海與趙芸都愛吃的叉燒包,熱乎乎的包子捧在手中,她微微笑了,心裡暖暖的。 季東海的病房門敞開著,可病床上沒有人。南風愣了愣,轉身去找主治醫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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