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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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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口同聲,我狐疑地望向紀元宏,他不是應該拒絕麼,怎麼同意得如此乾脆?他不喜歡媽媽,不用想,對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感,我呢,對他的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原本因為青稞的關係,我就不是很喜歡他,而他對媽媽的無視更讓我不爽。但見紀睿與媽媽的如釋負重的笑臉,拒絕的話只得壓了回去。 可該死的紀元宏等紀睿的車一消失,便跨上摩托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對我說:「是你自己說不用的哦。」打了個再見的手勢,絕塵而去。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明知道這裡除了私家車很少有計程車,他一開始就計算好,才答應得那麼乾脆! 「王八蛋!!!」我氣得沒形象地大聲怒駡,可紀元宏早就沒了身影。怎麼辦?絕對不能讓紀睿返回來接我,否則媽媽心裡又會不太好受。心一橫,打電話召的士吧!一想到的士表上突突突飛速跳動的價格,肉痛啊! 「西曼?」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哈哈,運氣真好,救星來了!我趕緊摁掉還沒接通的電話,轉頭,愉快地沖那人招呼:「Hi,那言,好久不見。」 「真的是你呀。」他也笑,「我還以為聽錯聲音了。」 「呃。」剛才那句不雅的叫駡麼……趕緊轉移話題,持續笑:「可不可以搭個順風車?」 車後座已經坐了個人,只得坐前排,那言簡單地做了介紹:「盛西曼。」又回頭望向後座的女人:「我姐。」那人點了點頭,算做招呼。 姐姐?那就是江離的父母親咯,想起江離曾抱怨他媽媽是嚴厲專橫的老太太,咋一看還真有點兒像,筆挺的職業套裝、一絲不苟的盤發,正襟危坐的模樣,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還真有點女王氣勢呀,很像……很像台版道明寺媽媽! 「江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呢?」原本只是想找個話題,問完後就後悔了,果然,大陸版道明寺媽媽冷聲開口:「你認識江離?」 「呃,見過兩次。」如果知道我曾將他住院的兒子拐出醫院,會撲過來掐死我吧?好在,她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一路沉默,那言偶爾偏頭問兩句我的近況,也沒多說什麼。所幸很快就到家,說了句謝謝,趕緊溜之大吉。哎,順風車也不是那麼好搭的呀,尤其是坐了一位氣場強大得令人窒息的人的順風車。 04 媽媽與紀睿都是不喜喧鬧的人,所以並沒有舉行婚禮,紀睿原本想帶媽媽去地中海航線郵輪蜜月旅行,可考慮到媽媽的身體狀況,只得選擇了國內遊。 出發的前一天,我陪媽媽去超市採購了日常用品,提著大包小包地爬樓梯,媽媽跟在我身後念叨她出門這些天我該注意的事,我嗯嗯嗯地應著,笑她囉嗦。嘟嘟嚷嚷地走到家門口,抬眼,愣住了,「阿姨,你怎麼在這裡?」 站在家門口的竟然是珍妮的母親,看起來似乎等了有第一段時間了,正輕輕踢著微麻的腿。聞聲扭過頭來,眼神卻越過我徑直望向我身後的媽媽,用很怪異的聲音開口:「我是來找趙醫生的。」 媽媽手裡的東西「嘭」地全數跌落在地,發出重重的響聲,她身體一個虛晃,我一把扶住她:「媽媽,怎麼了?」我偏頭望向她,只見她神色頃刻間大變,眼中盡是驚恐,臉色無比蒼白,嘴角、手指、全身都在顫抖,下一刻,她整個人癱軟下來,跌坐在了地上。 「媽媽,媽媽……」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她扶進屋子,珍妮的母親也跟著進了屋子,此刻我已無暇顧及她,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將媽媽扶到沙發上躺好,我趕緊撥了紀睿的電話。 「西曼,媽媽忽然有點餓了,很想吃李記的榴槤酥,你去給我買好嗎?」她虛弱地開口,我心裡一沉,知道她是想支開我,可她這個狀況,我怎麼能走開呢。 「我打電話讓紀睿帶……」 話未落音,珍妮的母親忽然開口:「西曼不能走。趙醫生,你在怕什麼呢?既然當年敢做如今怎麼就不敢當了呢?」 「阿姨,現在我媽媽身體不太好,恕我們待客不周,」我站起來,指著門口:「請你離開吧。」我心裡有很多很多的疑問,排山倒海呼嘯而來,可沒有什麼事情比媽媽的身體更重要,我望向沙發上的她,臉色依舊蒼白,身體持續微顫,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珍妮母親無疑是始作俑者。 「媽媽?!」珍妮的母親厲聲尖叫:「西曼,知不知道你喊了十七年的媽媽,壓根就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她轉身,指著媽媽:「她是一個利用工作便捷喪失職業道德偷抱別人小孩的惡毒女人!」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媽媽祈求的聲音。 頃刻間,天旋地轉,腦袋嗡地一聲,人影與聲音全部消失殆盡,我仿佛看不見任何,聽不見任何,腦海裡只反反復複地迴響著那句「壓根就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是一個利用工作便捷喪失職業道德偷抱別人小孩的惡毒女人……」 頭好痛,好痛,仿佛要炸裂開來,我死死地按住太陽穴,蹲下身,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胸腔裡空蕩蕩一片,意識也開始渙散,耳畔似乎有聲音在急切喊我的名字,西曼,西曼……似乎還有很多隻手在搖晃我的身體……我什麼也不想聽,誰也不想理……就讓我這麼昏睡過去吧,是不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一切如常,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一場噩夢呢? 05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床頭櫃的燈光微弱,我迷蒙睜開眼,看著一臉擔憂的媽媽與一臉凝重的紀睿,我知道,不管我睡過去多少次,醒來時,那些話依舊真真實實地存在,或許還是事實,並非噩夢。 「西曼……」媽媽伸手試圖握我的手,下意識地,我避開了。她的眼淚紛紛掉下來,我知道,我的舉動令她痛心難過,可是,珍妮母親說的那些話,像是噬心的蟻蟲,時刻在我腦海裡爬來爬去,頭痛欲裂。 「你先去休息吧。」紀睿輕輕開口,媽媽怔怔地望著我,不走也不說話,只無聲掉眼淚,我偏頭,不忍再看。她最終還是走出了房間。 沉默。漫長的沉默。 我傻傻地望著天花板,頭痛一陣陣襲來,腦海裡閃過很多片段,從小到大的細枝末節,與媽媽相處的點點滴滴,那麼多美好記憶,她是全世界我最愛的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忽然有人跑來跟我講,她不是你親生母親,她是惡毒的將你從親生父母身邊抱走的人……我想起當初我開玩笑般地說是否有失散的姐妹時,媽媽在浴室跌倒的畫面……腦海裡又閃過與江離一起去療養院看望珍妮母親的片段,她痛失愛女的瘋癲,她見了我的激動,她站在客廳裡厲聲指責媽媽時的情景……細細碎碎,如同電光幻影般在我腦海裡閃過,所有的所有,都化作帶毒的利劍,狠狠地刺向我…… 「是真的,西曼。」紀睿終於開口,語調沉重得令人壓抑,絕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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