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作繭自縛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還有,你不要早早地承諾,又逼著我同意。一年兩年的時間都夠長,會發生許多的事情。你想想,一年前的時候,我們在做什麼呢?那時你正向我推銷一個醫學博士,而你當時那個女朋友,現在已經成了小明生。那時,你曾經想過會有現在這種局面嗎?」

  「」

  「所以,以後怎麼樣,等我回來再說吧。你不要給自己戴上這麼沉的枷鎖。」

  「嗯,你說得對,一兩年的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所以,起初我覺得可以讓你等上一兩年,讓這些事情都消散。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自己都不能等待一兩年,我怕夜長夢多,橫生枝節。所以,我打算向我父親請罪,再請他去向林阿姨提親,我們馬上就結婚。我寧可背負罪名,也不願冒險。何況這罪名本來就是我該背的。」

  和和的臉嚇白了:「你不能!我媽媽會怎麼想?鄭伯伯又會怎麼做?我媽會對我失望透頂的,而鄭伯伯說不定會把你關起來,永遠不讓我見到你。」

  「不會的,他喜歡你,至多把我揍一頓,我又不怕。」

  「他若知道這些事情的罪魁禍首是我,就不會像以前一樣喜歡我了。鄭伯伯最近身體不好,你不要氣他。」

  「跟你沒關係的,你別這樣想。林阿姨那邊,我會去解釋。」

  「不行,你不能跟他們提。」和和幾乎要哭出來,「你如果親自去告訴他們,那我一定會跑掉,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一切交給我。以後不許再自作主張,有事要跟我商量。」

  「可是你得先答應我不會去跟鄭伯伯和我媽講。」和和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用小指鉤住了他的小指搖晃幾下,權當他已經允諾。

  早晨和和被敲門聲嚇醒,王阿姨喊她吃早飯。

  她本是那種醒來以後整整五分鐘都不能恢復神志的人,但此時卻一身冷汗地瞬間清醒,左瞧右看,原來躺在自己的床上,再摸一摸身上,好端端地穿著自己的睡衣。她的心又放回肚子裡。

  如果在革命年代,鄭諧一定非常適合做地下工作者。

  鄭諧又端坐在餐桌正位上翻著報紙,聽見她的動靜,抬眼看著她單腳從樓上一直跳到餐廳,那表情似乎覺得她那樣子非常有趣。待她坐穩了,他又將目光重新落在報紙上,令和和一度疑心,昨天就是春夢一場。

  似乎以前也做過那種太過真實的夢,夢裡熟人熟物,鮮活無比,醒來時不免疑心這到底是誰,還是昨日的事情。

  她盯著鄭諧的臉,想看出一點與平常不同的神色來,鄭諧發覺被窺視,很合她心意地將目光投向了她。和和的臉泛出一層粉絲,伸手抓住領口,仿佛怕走光。其實早晨她仔細檢查過,她全身上下都沒留下什麼痕跡。真疑惑,其實後來那次明明做得很劇烈。

  鄭諧這回真的笑起來,探過身去從她身上取下一根頭髮。

  這動作很尋常,平時他也經常做,但此時和和卻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幸好鄭諧及時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進一步行動,才沒被王阿姨看出什麼來。但是不懂人話的貓小寶一直在鬼頭鬼腦地看他倆。等到鄭諧出門去公司時,見風使舵的貓小福顛顛地跟出去,一直目送鄭諧上了車,諂媚至極,全無貓格。

  以後的幾天裡,他們的生活漸漸恢復了正常。鄭諧去上班,偶爾晚上有應酬但是不喝酒。和和還是畫畫圖,縫縫布,或者上上網,還買了一堆課本準備偶爾用用功。按先前的計畫,她本來也想準備考試的,但既然鄭諧神通廣大可以讓她在非正常時段插班入學,那她就樂得懶散一下,反正她對學歷什麼的本來就沒興致。

  他倆在大多數問題上達成了一致意見。比如和和出去念書,至於是真正讀書還是出去玩,隨便她。這個問題算是鄭諧勝利。至於何時結婚,何時讓父母知曉,和和堅決不肯點頭,鄭諧屢次說服不通,深感無奈。這一點姑且算和和贏。

  和和經常半夜時分以夢遊狀態摸到鄭諧的臥室去。

  這有點像以前鄭諧高考結束的那個假期,因為他將要離開,聚日無多,所以他走到哪兒和和都想跟著他,那年他跟著鄭諧爬山下海打球逛夜店,把小跟班職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如今又似乎回到那個時候,至少她的心情是那樣的。

  雖然鄭諧對她的到來很少表示歡迎,但也不怎麼拒絕,她的偷襲計畫裡,每兩次至少有一次是成功的,令她小有成就感。

  不過在這件事上和和很自卑,因為他與鄭諧有點缺乏默契,儘管鄭諧的技術相當好,可是每次仍然有點像喜劇片加災難片。出於對另類藝術的欣賞,和和還算是樂在其中,但鄭諧就非常克制壓抑,她疑心再多幾回,鄭諧會被她弄成性冷感。所以對於他從來不主動地去碰她,和和深表理解和同情。

  這兩人如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快半個月,王阿姨似乎什麼都沒發現,每日笑眯眯,神色無任何異常。

  或者是鄭諧跟和和裝得太像了。在臥室之外,他們的相處那叫一個道貌岸然。在屋裡的時候,他們通常也是安靜的,而這間房子的隔音又實在是太好。

  神色異常的只有貓小寶,它經常在和和身上蹭夠了,又跑到鄭諧那邊把他嗅來嗅去,然後再回來嗅和和,不知道是否嗅到了姦情味道。和和越發懷疑它的體內藏著一條狗的靈魂。

  週末是個難得的風和日暖天,因為和和一直在家中悶著,鄭諧要帶她出去透透氣。這座城市熟人太多,不想惹了是非,所以他們開車去了毗鄰的另一座海濱城市。其實以前鄭諧他們兩人也常一起出遊,倒從來不曾想過要避諱別人,因為那時心裡坦蕩蕩,當然不會心虛。

  鄰城更暖和,有些時尚女性已經穿得春意盎然。和和穿著厚厚的外套顯得不合時宜,以至於到那兒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場買衣服。

  鄭諧牽著她的手,像大人牽著孩子,一件件親自替她選,把她扮得怪裡怪氣,跟以往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們不是只住一晚上嗎?買這麼多衣服做什麼?」

  「以後也用得上。」鄭諧拿了一頂像水果蛋糕一樣可愛的帽子扣到她的頭上,一會兒又換上另一頂,「你喜歡嗎,兩個都買下如何?」

  和和再度證實了一個猜想,其實真正喜歡芭比娃娃的是鄭諧,只是礙於性別無法正大光明地喜歡,只好將收藏的任務轉移給她。

  只是她自己距離芭比娃娃的標準差太多。楊蔚琪才像,無論模樣裝扮還是舉止。所以她不允婚是正確的,免得他抉擇錯誤,不忍捨棄。

  其實和和對旅遊沒有太多愛,而且這城市從小到大又來過數次了。兩人開著車一路遊蕩,遇見順眼的地方停下,一天下來,倒是吃了一肚子小吃,買了一堆玩具。

  晚上他們住一幢臨海的別墅裡,灰牆白窗紅屋頂,格局精巧,風景秀雅。和和很感興趣,幾乎把每塊磚和每一件裝飾都研究了一遍,還在紙上畫了圖,「多好呀,跟童話一樣的屋子。我小時畫過很多這種房子,外觀幾乎一模一樣,你還記得嗎?等春天的時候,如果牆上有牽牛花或爬山虎就更好了。」

  「好,我記得找人來種。」

  「你的屋子?我以為是你朋友的。」

  「當然是我的。幾年前路過這兒,覺得這種樣子特別熟悉,想起你以前剛學畫時,畫過很多這樣的房子,就買來作投資。那時房價還很便宜,很合算。」

  屋子裡沒別人,兩人不必像在老屋子那邊一樣顧忌著王阿姨,鬧得厲害。主凶當然是筱和和,她纏著鄭諧陪她玩老掉牙的捉迷藏遊戲,結果當然是她怎麼都找不到鄭諧,而不管她怎麼躲鄭諧總能找到她。

  反反復複幾回,鄭諧失去了耐性,把她從最後一個藏匿處揪出來,一路扛上樓。於是臥室又有點像動物實驗室,某只實驗物件按慣例在正式實驗開始前一碰就癢,一癢就叫,自己笑得縮成一團,把實驗操作者累出一身汗。

  很久很久以後,當筱和和的精力和體力都被打磨得差不多了,房間終於又安靜了。

  撇開總是脫線的前戲,進入正題時兩人配合還算默契,而且漸入侍境。事後,兩人汗水未消,皮膚溫度未退,和和趴在他身上,耳朵貼著他的心臟位置,用手機的碼錶功能測著他的心跳:「才六十八下。剛才那種運動量難道很小嗎?」她又開始測自己的。

  「筱和和,你真無聊。」

  「嗯,還有點無恥。你失望了吧。」

  「還好,新體驗。」

  她繼續趴在他身上,臉埋進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身上畫著奇怪的圖形,悶聲悶氣地問:「你覺得鄭伯伯喜歡我媽媽嗎?」

  「應該很欣賞。」

  「我媽媽也是。可是這麼多年其實從我的角度看,似乎什麼阻礙也沒有,但是他們裝得比君子更君子,如果沒有第三人在場,他們根本不會單獨說一句話。」和和沉默下來。

  「繼續。」鄭諧說。

  「你家人不會喜歡我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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