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作繭自縛 | 上頁 下頁
八九


  對承諾、面子與責任看得特別重的他,莫名其妙地斷了婚約。

  向來最遵循家規禮法的他今年春節居然沒有回家。

  吐血,藥物反應。

  還有時霖先前那閃爍的眼神。

  當這些事件在她腦子裡反復回閃的時候,她仿佛看到兩個巨大的漢字,如同烏雲一樣壓了下來:絕症!

  因為不想連累楊蔚琪,所以他選擇分手。

  因為怕父親和家人擔心,所以他寧可讓人誤會,也不說明真相。

  和和想到他一個人承受著這些委屈與壓力,更加悲從中來。

  岑世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沒什麼說服力地勸著:「他還年輕,沒什麼不良習好,身體素質也不錯。別胡思亂想。」

  他無奈看著車上一個個被淚水浸濕的紙團:「你想回去看他嗎?我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明天我陪你回去一趟吧。」

  和和嗚咽著:「我一個人回去,今天就走。」即使她做不了什麼,至少可以讓他不那麼孤獨。

  「今天天氣不太好,晚上可能要下雪。」

  和和翻著錢包,找到自己的身份證:「我馬上就走,麻煩你送我回機場。」

  一小時後,和和已經坐上開往Y市的列車。

  他們先去的機場,傳來的消息果然是Y市有暴雪,不能保證航班是否照常。

  然後他們給火車站與汽車站打電話。現在還是春運高峰,一票難求。又因Y市暴雪,高速路關閉,長途車的車次也減少了幾班。

  岑世努力地嚇退了和和想找一輛私車送她回去的念頭。最後他們在擁擠的火車候車室用三倍票價說服一位旅客轉讓出一張最早發車的火車票。

  和和已經冷靜下來。岑世聽著她給她的媽媽撥電話,面不改色地編著聽起來很流暢的謊話,但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當列車緩緩開動時,他看見靠著車窗坐著的和和又抽出紙巾來擦眼睛。

  因為天氣原因,火車晚點近一小時,到站時已經晚上七點多。下車時果然大雪紛飛,幾乎看不清路,雪片砸到臉上生生地疼。

  和和找到一輛計程車,報了醫院的地址。結果本來二十分鐘的路,卻整整走了四十分鐘。

  鄭諧住的那層是特護病房,她費了很大周折才得知鄭諧已經出院了。

  「他不是剛做了手術嗎?怎麼能這麼快出院?」和和驚訝。

  「病人堅持,我們也沒辦法強留。」醫生攤攤手。

  他連醫院都不肯住,是並不嚴重,還是他放棄了治療?和和的心中七上八下。

  她道了謝,又找計程車直奔鄭諧家。

  雪越積越厚,馬路上的車都在慢慢地爬行著。和和在車上撥鄭諧的電話,一遍遍,毫無例外地,始終顯示無法接通。她的心漸漸下沉,甚至對她要去的目的地已經不抱什麼期待。

  鄭諧不在家。從樓下看,屋內黑著燈,她按了別人家的門鈴請人幫她打開單元門,然後她看到鄭諧家門旁的報箱裡塞了滿滿的報紙,值班人員每天收了報紙給他放入報箱,可見他很久沒回來住了。

  雪仍在下,碩大的雪片撲面而來,刺骨地冷。在A市時,和和開著車去機場接岑世,連圍巾都沒帶。剛才急著趕路,一身汗,也沒覺得冷,此刻寒意一點點襲來,直透入骨髓,身上細密的汗珠也似乎凝成了冰,貼著她的身。

  她想不出鄭諧會在哪裡。如果他有心不讓別人知道他病了,他的確有很多的地方可以躲開。可是她卻只知道鄭諧的兩處住所。與她對門的那一幢房子,鄭諧以前就很少去住,此時她更不敢指望他會出現在那裡。

  但和和已經無處可去。而且因為他連家人都隱瞞了他生病的事實,和和甚至不敢給他的朋友打電話。她抱著明知毫無希望也仍然不得不試的念頭,苦苦地等到又一輛計程車,從城東又趕到了城西。

  儘管早就知道鄭諧不可能在這裡,但當和和敲了五分鐘的門,卻沒有任何迴響時,她再次哭起來。

  這一層樓只有兩戶,一邊是她的房子,另一邊是鄭諧的房子,這兩處她本來來去自如,可是現在,她連鑰匙都沒隨身帶著。偌大的一個城市,她隻身一人,曾經的親人不見了,曾經的家不能回,仿佛被全世界遺棄。

  和和拍著鄭諧的門:「哥哥,你開門!你開門!我是和和!」她趴在門板上嗚嗚地哭著,直到驚動了樓下的鄰居。

  樓下是一對老夫妻,老兩口探著一半身子偵察了半天,終於認出了她。

  「和和呀,你回來了?沒帶鑰匙?快進屋裡來,走廊冷著呢。」

  筱和和進了老人的家,洗了把臉,喝了幾口熱水,發現自己已經快要凍僵。

  老太太說:「那位小姐猜得還挺准咧。她說如果這幾天你回來了,就讓我們聯繫她。」

  和和先前凍得腦子也不靈活,正思索著老人這句話的含義,一邊老大爺已經顫顫地照著一張紙撥一個電話:「韋小姐呀,打擾你了,有點晚,但是和和她回來了呀。哦,請她接個電話……」

  和和已經沖了過去,顧不得禮貌,一把搶過電話:「韋秘書嗎?對,是我。鄭……我哥哥他在哪兒?」

  「你已經知道了嗎?今天很晚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帶你看他。」

  「我在鄰居家,我沒帶鑰匙。他在哪裡?我現在就想見他。」

  一小時後,韋之弦開著車來接她,見到她的樣子不免吃驚:「怎麼弄成這樣子了?」

  和和流淚又被冷風吹,嘴角和臉上都凍出淺淺的傷痕,模樣狼狽至極。

  老兩口在一邊補充:「這已經好多了,剛才那小樣子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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