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作繭自縛 | 上頁 下頁
五三


  她上大學時鄭諧已經工作了一陣子,沒有長假,只是週末才偶爾回來看看他的母親。她與他,見面的機會已經很少。

  不過鄭諧待她與以前並沒多大分別,他還當她是小女孩,領她出去玩,給她買零食和玩具,看她燙了卷髮直皺眉。只是在發現她已經長高到他的耳垂時有些吃驚。

  和和是晚長的那種孩子,鄭諧大學畢業時,和和還不到他的肩膀。

  然後就是那一天,鄭諧中午帶她去吃飯,見到幾個他的舊日同學。那些人都早已不是學生,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談一些對她來說過於深奧的話題,她不感興趣。可是菜的口味十分好,她埋頭小口專心地吃,如果發現有人看她,就朝對方報以友善的微笑。

  她坐在鄭諧身旁,身邊另一位大哥哥姓時,時間的時,很奇怪的姓。當他發現和和對桌上的某一道菜特別感興趣又不好意思吃很多時,會將那道菜轉到自己面前來,然後將和和面前的餐盤裝滿。

  後來和和發現了未接來電。除了岑世的,還有本地的陌生號碼。

  她知岑世專程過來,於是回了電話。

  岑世說:「我來向你道歉。但我答應過你哥,不再見你。所以,和和,祝你快樂。」

  岑世的這句話令和和已經漸漸痊癒的傷口再度被撕開。

  如果岑世根本不來,她不會介意。可是岑世如今來了,卻又再度為了某個原因輕易地拋棄她,不管是什麼原因。

  而比這個她二度被戲弄的傷害更令她傷心又難堪的是,鄭諧竟然知道這件事了。

  她一直在鄭諧的陰影下成長,她一直被鄭諧當成小孩子,所以她一直想證明給他看,自己長大了。

  當初她一意孤行地自己選了學校,而沒有按長輩們的意見到媽媽所在的學校,或者鄭諧所在城市的學校,無視鄭諧已經替她打通的關係,鄭諧只是冷笑,說她像玩蹦床一樣一下子就去了陌生的環境,鐵定要碰幾回壁弄得灰頭土臉。

  所以和和在學校裡小心翼翼,本本分分,努力學習,與人為善,絕不招惹是非。她不想當模範生,她只是不想被鄭諧看了笑話去。

  可是這一次,她何止讓他看了笑話去。他以前給她的種種評價,天真幼稚,自作聰明,不明是非……都得到了印證。

  鄭諧一邊擺平岑世時,一邊在心裡偷著樂吧。

  後來,當和和的同學因為失戀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時,和和只作安靜的聽眾,卻從不勸解。因為她很深刻地體會到,人們因為失戀而哭泣,不見得是為了失去愛而難過,而多半是因為自尊心受傷而懊惱吧。

  可是剛過完18歲生日沒幾天的筱和和那時候並沒有這樣通透世事,那時她橫了一條心對岑世說:「你等著我,我有話跟你講。」

  其實和和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跟岑世說什麼,有什麼可說的。她只覺得,她很沒出息地去見岑世一定會惹惱鄭諧,而她的目的就是希望他生氣。

  可是她在鄭諧面前,永遠像如來佛掌心裡的孫猴子,她到底見不成岑世,於是和和很反常地朝鄭諧發了一通脾氣後就跑掉了。

  和和在馬路上邊晃悠邊反思,覺得自己對鄭諧有點過了。他是為了自己好,而自己竟然真的把他當親哥哥一樣耍小性子,她未免有些後悔。可她一想到鄭諧笑得很愜意的那副樣子,仿佛看她的笑話看得很愉悅,將她的裡子面子全丟盡了,她又覺得自己剛才鬧得很爽。

  和和心裡空落落地在街上轉了一個小時。鄭諧不給她電話,她沒臺階可下,又沒法回家,於是耐不住寂寞地撥通了很愛玩的幾個高中同學的電話,約她們小聚。

  她們去遊戲廳玩了一下午遊戲,瘋狂得不得了,晚上去吃燒烤,大口喝啤酒,又到KTV裡去唱歌,邊唱歌邊喝酒,唱得喉嚨嘶啞,喝得天眩地轉。

  因為一直在吵鬧環境裡,連鄭諧後來打電話給她,她也沒聽見。

  和和醉得很厲害,雖然她可以裝得很清醒。

  這也是鄭諧教她的。鄭諧說:你就算真的醉得忘記自己是誰,也一定不要讓別人看出來你醉了。女孩子醉了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女孩子讓別人看出醉了的話,會受欺負。

  她的計畫是回以前跟媽媽住的那棟房子去,雖然可能塵土撲面,但也好過露宿街頭。可是她也不明白怎麼計程車停下時,抬眼一望還是鄭諧家的別墅,近幾年來她住得比鄭諧更多的地方。

  可是筱和和實在沒力氣再折騰一回了,她原定的目的地離這裡隔了大半個城市,和和不能保證自己裝清醒能裝得那麼久。

  她看看手機已經過了12點,大家應該都睡了,她硬著頭皮自己開了院門,輕手輕腳地繞過那條狗的小窩,又開了屋子的大門。

  和和頭暈眼花地倚在樓梯扶手上休息了一會兒,決定一鼓作氣地撐到自己的臥室去。她的涼鞋踩在樓梯上有嗒嗒的響聲,和和脫掉鞋子光著腳一步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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