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作繭自縛 | 上頁 下頁
四一


  和和沉默著,由著他去耍心機。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她越生氣越抗議,他就越有成就感,她不會讓他如意。

  反正路再難行,一小時內也總能開到她家,她不急。

  她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和和從外屏上看到時霖的名字。他前些日子去外地,她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時霖溫和地說:「我有些急事明天就得回美國去了,我請你吃個飯吧。我知道很倉促也很冒失,可我很希望你能出來。」

  和和頓了一秒鐘,說:「好。應該由我來請你。」

  時霖說:「那就算是你請的,你來選地方。」

  和和想了一會兒,說了個地名。

  她抬頭看看路,又轉頭看看岑世,心裡想著該如何跟他說才會順利地讓他放她下車。還沒等她開口,岑世已經將車拐到另一條幽靜小路,三下五除二便開到了大路上,十分鐘都不到就已經到了她說的那家飯店門口,將車停穩後,替她打開車鎖。

  和和下車時很認真地跟他說:「謝謝你。」這是她重逢岑世以來對他說過的最誠心的一句話。

  * * *

  筱和和與時霖見面的時候,鄭諧與楊蔚琪正在看電影。

  前兩天楊蔚琪看著報紙廣告哀歎她搞錯了時間,以至於錯過了在中心廣場影城舉辦的法國電影周。鄭諧說:「找他們再加映一場就是了,你想看哪一部?」所以今天他打電話讓她出來。

  結果容納千人的偌大影院,只有他們兩個人。楊蔚琪感慨:「打倒特權階級。」

  鄭諧說:「什麼特權?沒的事,只是等價交換而已。」

  電影名字是Jeuxdenfants,中文名字叫《兩小無猜》。

  故事講一對青梅竹馬的男女,從小到大為了一句戲言打了一生的賭,逼著彼此做壞事糗事,冒無聊的險,逼著對方與別人亂搞,逼著對方與未婚妻悔婚,事情鬧大了於是相約十年不見,最後兩人都各自成家,又為了一個賭注拋夫(妻)棄子。一對神經病。

  法國電影向來悶,鄭諧看得快要打瞌睡。楊蔚琪卻投入極了,連話都不跟鄭諧講一句。

  電影的結尾,神經兮兮互相折騰了一輩子的那對男主女主做了件驚世駭俗的自殺行為,眼見著就要悲劇收場,誰料還剩幾十秒鐘時,鏡頭卻轉到了幾十年後,原來這兩人還活著,並且總算在一起了。

  燈亮起,他們往外走時,楊蔚琪臉上還掛著淚。剛抹了去,又流下來。鄭諧覺得好笑:「這麼爛的電影有什麼好感動的?」

  楊蔚琪邊擦著眼角的淚邊說:「你都睡著了,哪裡看得明白?這是03年最經典的電影!」

  鄭諧不以為然地說:「我還以為是新片呢,值得你這麼觀注。03年的片子,在家裡看DVD就是。」

  楊蔚琪說:「那怎麼可能一樣,影院中的感覺多好。而且這個廳的銀幕是全省最大的一塊。還是小時候好,電影都是在大影院裡看,那樣大的一張幕,我總喜歡坐第一排,雖然看得累,但是前面不會有人影晃來晃去,又安靜,就好像自己也置身在電影場景中一樣。現在看電影的人越來越少,大多數影院都改作小型廳放映,大銀幕已經沒有幾塊了,而且除了大片上映時才啟用,平時根本不會放文藝片。」

  鄭諧說:「小資情調。」

  楊蔚琪抹掉最後一滴淚:「小資就小資,總比你們這些沒情調的大資本家好多了。剛才那個故事我都以為是悲劇了,沒想到會柳暗花明。」

  鄭諧說:「搞笑電影你也能看到哭,你真是人才。」

  楊蔚琪反駁:「這哪是搞笑片?一對從小就相愛的人,繞了那麼多彎路最後才在一起,太可憐了。」

  他們已經上了車,鄭諧邊開車邊說:「我沒覺得他們有什麼好可憐,這兩個人腦子有病。他們在一起只是一種習慣而已,與他們習慣性地打了一生的賭一樣。如果真的相愛,就不會十年不見又各自成家了。而且,成了家又拋棄家庭,實在沒有責任感。這片子就是用來騙女人跟小孩子的。」

  楊蔚琪一時間無話反駁,只好回一句:「你明明一直在閉目養神,怎麼可能把情節記得那麼清楚?」

  他們去法式餐廳吃法國菜。楊蔚琪依然沉浸在電影的傷感氛圍裡。

  「鄭諧,你的理解不對。中文譯名一向譯得怪怪的,英文名字才點題,LoveMeIfYouDare。所以說,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因此後來才……」

  鄭諧覺得跟一個女律師爭論一部拍給女人看的電影中的女性思維實在沒什麼意思,很配合地說:「好吧,他們從認識的第一天就相愛了,只是從來沒有沒發覺而已。」

  鄭諧就這麼輕易投了降,楊蔚琪有點勝之不武的感覺,沒辦法再乘勝追擊,乾脆埋頭吃飯。

  法國菜吃起來瞎講究,程式極複雜,連鄭諧那麼規則秩序至上的人都吃到沒了耐性,決定放棄甜點。

  他看著很專心吃著甜點的楊蔚琪問:「前陣子你說想放假時到外面玩兩天。你想好地方了嗎?」

  楊蔚琪嘴裡含著東西,於是頭也沒抬地說:「還沒呢。你真要去?」

  鄭諧說:「當然。你都說了『交往過半』這麼鄭重的理由了,我怎麼好不配合?『過半』是什麼意思?」

  楊蔚琪這次抬起頭來,觀察了一下鄭諧的表情,他有點漫不經心,但是眼睛很亮。

  她慎重地開口:「那個意思是,我瞭解,並且服從你的遊戲規則。」

  鄭諧看了她一會兒,很淺地笑了笑。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在楊蔚琪重新低下頭之前說:「要不這樣好不好?我們也賭一把,如果我們在三個月之後,還能夠保持現在這樣,那麼我們就認真地考慮以後的事。時間就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算起吧。」

  楊蔚琪斟酌著字眼慢慢地說:「你這算承諾?表白?」

  「你覺得是什麼,就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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