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結姻緣未了(99)_飄阿兮

九九

　　隨著年紀漸長，閱歷漸多，周然漸漸能夠體會當年父親與母親的失常，他理解父親，同情母親，也在心中承認了他們過錯有限，其實在多數事情上都無辜，只是被自己的少年情懷所遷怒；他漸漸理解父母近年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他好；他也漸漸開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對他們的傷害。

　　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難以收回，有些人永遠也學不來彎腰低頭。周然覺得他自己恰恰就是這種人，而他與父母的關係早已覆水難收。他們沉默冷靜客氣疏離地每年只在有限的時間裡相處，小心謹慎地挑選著聊天話題。

　　周然通過鄰居而不是親自打電話來打探父母的身體近況，送他們生日禮物時編造著聽起來拙劣又合理的理由。他送父親名貴的葡萄酒時說那是公司給自己的獎勵；他送母親名牌包時說那是同事托人買撞了，他替他們消化掉。

　　他已經忘記了該如何與父母親密，他的父母也找不回兒時擁抱他的感覺。

　　最先妥協的還是他的父母。他參加工作以後，周爸周媽打電話說：「聽說那個姑娘的父母親都不在世了，孤伶伶一個人，怪可憐的。你最近有空把人帶回家來讓我們再瞧瞧，有些事……隨你們吧。」

　　周然放下電話，神色有少許波動。

　　路倩問：「有什麼事嗎？」

　　周然平靜地說：「沒事。」

　　那個春節，周然依然一個人回家。大雪封路，他比預定時間晚歸兩小時。

　　周媽問：「一個人？」

　　「嗯。」

　　周爸問：「人呢？」

　　「嗯？」

　　他們不再多問。

　　又過了一個月，他帶著林曉維回家去見父母。兩位老人眼中喜悅的光彩勝過以往任何時候。周爸喝高了，不住地講他的嬰兒紀事，周媽抓著他的袖子和曉維的手，不捨得讓他們走。

　　林曉維自己可能從來不知道，她自出現在周然家的那一刻起，便有著十分不同的意義。對周然而言，她是他用來打開他與父母心鎖的那把鑰匙；之于周然的父母而言，她是周然送給他們的一個很大的驚喜，一件意外的禮物。

　　父母一直珍惜他們收穫的這件意外的禮物，小心地看管，小心地呵護，而周然卻不到用時便記不住她的好處。等他記得住時，她已經不願留下。

　　第十七章新行情

　　肖珊珊在醫院只住一天就出院，周然在她病房裡見到的那位有點眼熟老婦人正照顧著她。

　　這老婦人姓李，是周然朋友兼合夥人李司的一個親戚，每年都有兩個月時間住在李司家兼做廚師和保姆。李司這些天被她嘮叨得受不了，恰好肖珊珊那兒缺人照顧，老婦人又做過多年的護理工作，他趕緊把她打發到肖珊珊那裡。

　　李媽很精通孕婦保養知識，很會收拾房間，做菜煲湯的味道也特別好。按說肖珊珊遇上這樣的看護是很有福氣的。

　　可是業務專精的人才往往容易有些怪癖。這李媽的怪癖就是喜歡幹活時嘮嘮叨叨，像在自說自話，又像指桑駡槐。

　　「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個看起來人模人樣一表人才，就是不做人事。我還以為這一個長得好涵養好肯定不會那樣，其實一樣，都一樣，都不是東西。這麼不是東西的東西，偏偏還有人當成寶貝，自作孽哦。」李媽在客廳一邊拖著地一邊自言自語，聲音大得連臥室裡的肖珊珊都聽得到。

　　肖珊珊肖珊珊放下手裡的書，把電視打開，用電視音量蓋過那老婦人的聲音。

　　「男人啊，都是不知足的東西。」李媽拖地拖到臥室，看了一眼電視劇內容，又開始發表感慨，「自己已經有個相貌好氣質好性情也好的老婆，還偏偏要到外面去禍害別的女人。」電視上正上演一齣古裝版已婚男與未婚女的戀愛悲歌。

　　「你認識他的太太嗎？」肖珊珊本想裝作沒聽見，但是很難。她思索了一下，決定正面回應。

　　「肖小姐說的是誰？我是在說電視呢。」

　　「周夫人，林曉維，你們認識？」否則她那句「相貌好氣質好性情也好」所為何來，這部電視劇裡男主角的前妻與這些字眼不搭邊。

　　「周夫人的名字原來叫林曉維呀。幾年前在我見過她，她陪周先生一起來到阿司家吃飯。她肯定不認識我。周先生見過我兩回了，好像都認不出我。」李媽健談，主動奉送林曉維的三條八卦，「她喜歡吃筍，不喜歡辣，飯量很小。」

　　肖珊珊對這種八卦沒興致。既然這李媽這麼喜歡說話，又這麼不顧別人感受，她把心一橫，也索性不顧及形象了：「你說實話，如果拿我和她比，是不是我不如她漂亮，不如她有氣質，性情也不如她？」

　　「哎呀，這東西不能這麼比。」李媽在別人默不作聲時含沙射影存心刺激人，等遇到反擊時卻厚道了起來，小心謹慎地回答，「漂亮有好多種，有特別扎眼的，有不扎眼但是很耐看的。氣質也分好多種，有人貴氣有人洋氣有人書卷氣。你倆不是一類，不好比，不好比。」

　　「我見過她，好不容易才見到，我特別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見到以後，我覺得自己哪一點也沒比她差，長相，身材，學歷，還有年齡。」肖珊珊突然想把她當作傾訴物件，「可是那天你看到了，他不要我。總之是在他眼中，我不及他的太太好吧。」

　　「阿司說周太太……就是林……林女士，她嫁周先生時周先生還只是個大公司的小職員。這種妻子叫做糟糠妻呀，跟著老公一起吃苦，幫著老公成大事。我們老家那兒有種說法，白手起家發達起來的男人，運氣和財富是老婆給他們帶來的。拋棄糟糠妻的男人遲早要運氣轉壞，因為妻子丟了，他的好運也丟了。男人嘛，什麼事都首先考慮自己。你別多想些沒用的，好好休養。」

　　「我知道這只是你用來安慰我的話，但還是覺得好受多了，謝謝你。」肖珊珊說，「她與他一起吃過苦，而我只享受著現成的榮華，只憑這一點我也輸定了，是嗎？可是，我並不愛錢，也不介意吃苦，我只是遇見他比她遲了一些年。」

　　「你這是鑽進牛角尖裡了。要我說啊，你自身條件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找什麼樣的好男人找不著？如果是為了錢，或者他特別看重你，那還說得過去。現在你這麼委屈自己，沒名沒分，見不得光，搞不好還得讓別人指手劃腳說三道四，你這是想不開呀。」

　　「我沒偷又沒搶，沒想過要他離婚，也沒想過要對不起誰。我礙著誰了，關別人什麼事？」

　　「你別激動，對你身體沒好處。我出去做飯了，你好好地休息吧。」李媽收拾了東西出去。

　　肖珊珊自然再無心看電視，她把電視關掉。過了一會兒，那多話的老婦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又從沒關緊的門縫裡傳了進來：「別人的東西，不經允許隨便就佔用了，怎麼不叫偷，怎麼不叫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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