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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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對話又告一段落,直到晚餐過半,周然又開口:「我不知道……這些年,你考了那麼多證。也許,你該早點出來工作的。」 「打發時間而已。」曉維在家這些年,每天逛逛街上上網,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考證。她以函授方式學習了與自己曾經的專業完全不搭邊的 冷僻學科的碩士課程,她還以半年為週期參加各種考試,這幾年也拿到了七八張含金量不太高但找工作時也許能派上用場的從業資格證書。 「你若把考那些證書的時間集合起來,也許博士都讀下來了。」 「每種新知識只有在初學的時候比較有意思。一旦深入研究,就成了負擔。我一向沒什麼大志向,你知道的。」曉維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把目光投向餐廳的裝飾,「這家店的菜品口味很正宗,你覺得呢?」 「我對所有西餐都沒什麼感覺。」 後來周然出去接電話時,坐在餐廳外的吸煙區裡抽了一支煙。他用林曉維送她的新火機點煙,把舊火機順手丟進垃圾筒裡。 周然在煙霧中思緒有一點飄遊。他想起他與曉維多年後重逢的那一天,跟他們今天對話的氣氛差不多。 他也曾經問過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娶林曉維,他們明明既不瞭解,更不相愛。 其實也不僅僅是那個孩子的問題。那時周然對愛情沒有多大渴望,可是他一直希望有一個安靜而溫情的家庭。 他自認為認人極准。那個看起來很順眼但特色不分明的女子,有柔弱美麗的外表與自立而不張揚的個性。這樣的女子,不適合談戀愛,但是適合做妻子,尤其適合做他的妻子。他們可以沒有激情狂愛只是安靜從容地共渡一生。 只是生活總是跟他開玩笑。他自認所求不多,但老天總是給他得更少。 他沒有得到他所希望的,他也沒有給林曉維她所希望的。 現在,當他們的相處終於恢復到他所希望的樣子時,卻是林曉維決意要離開的時候。這個結果實在有些黑色幽默。 周然回到餐廳。他先前的位子旁邊多了一名女子,合體的名牌套裝,一絲不亂的盤發,精緻的妝容,優雅的坐姿,看起來完美無缺。她正在與林曉維說話。 周然走過去時,曉維與這名女子都站了起來。 曉維說:「路總今天親自來視察新餐廳,剛巧走到我們這一桌。」她指指桌上一盤用鮮花裝飾的甜食。那不是他們先前點的餐,應該是贈品。 羅總嫣然一笑:「歡迎光臨,周總。難得你肯賞光。我們開業時誠邀你,你可是只見花籃不見人影的。」 周然朝她點頭致意,對曉維說:「給你介紹一下,路總……路倩,是我的大學同學。」 「我記得。」曉維說,「我們倆都參加過羅總的婚禮……七年前。」 路倩笑著說:「這麼說,我可能算是兩位的媒人之一了吧。介不介意一起喝一杯?」 曉維對路倩這個名字不陌生。她是這個城市裡很有名氣的一名女子,她的好看的照片無數次出現於各種傳媒。 事實上,就在昨晚電視臺的談話節目《成功》上,這名集智慧美麗於一身的女嘉賓以無可挑剔的回答征服了台下兩百名即將畢業的學子。 最後她對同學們說:「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成功。當天上突然掉下餡餅時,我們並不能預知那究竟是陷阱,還是過了午夜十二點就會消失的水晶鞋。我們只能自己去爭取,去把握。當然,每一步成功的背後,都會有不忍但必須捨棄的東西……」 當時邊拖地邊聽電視的曉維,不免停下來,對螢幕中的女強人多看了幾眼。既然這位女強人身為周然的前女友,那曉維對於她剛才那席話的領悟,自然要比普通觀眾更多了幾分深刻。 節目結束時,電視臺播放了整整一刻鐘幾家美食餐廳的廣告。所以當今天周然要曉維選用餐地點時,她隨口就點了其中一家。她不是故意的,她起先沒意識到那幾家餐廳的廣告正是與路倩的節目作捆綁銷量的,更沒想到這麼湊巧地吃個飯也能讓幕後大老闆親臨。 早在曉維還不能將路倩的容貌與名字聯繫在一起時,她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 很多很多年前,路倩是他們這個畢業班全體女生的假想敵,以及男同學們心中的神秘女郎,因為她那麼輕易地俘獲了他們的班草的心。才貌雙全的周然,平時從來不多看女生一眼,卻對外校的一個比他年長的女子如此一往情深。直到大家大學畢業,仍有人對這個女子記憶深刻念念不忘,構想著多年後的同學會定能一睹她芳容的企劃。那時候,對八卦缺乏深研的曉維,並不知道她叫什麼。 多年前,曉維仍然記不清這個並不難記的名字,但她記得那樣的場景。她當時的男朋友,如今她要費點勁才能記起他的名字,于海波。他們從相親開始一步步交往,已經見過彼此的父母,打算談婚論嫁。 那本是很尋常的一天,曉維買了菜到于海波那裡,想給他一個驚喜,事實證明那是一場驚嚇,她撞破了他的私情,那個女人就是路倩。曉維當時只記得那女子鎮定的容顏與從容的動作,仿佛失禮的人其實是曉維自己。 面對于海波的懺悔與哀求,曉維沒有原諒,也沒有遺憾,儘管別人替她惋惜一片,因為于海波對她真是太好,他的家世又數一數二。而曉維只慶倖她沒有一時腦熱地獻身,否則她怎能走得如此瀟灑。雖然女人們鄙視男人們的處女情結,但實際上,她們自己的處女情結常常更厲害。 當然,曉維直到很久以後也很難解釋,擁有非常值得自我鄙視的處女情結的她自己,如何會那麼輕率地與周然爬上床。 也許是親眼目睹本該與她牽手共度一生的男人此刻笑意盈盈地看著其他女人的臉,那些她不願回想起的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 年幼時,因為她的沉默寡言,她總是被老師與爺爺奶奶遺忘的那一個。喜歡男孩子的奶奶,不只一次不小心將她忘在了公園裡。 小學時,她第一次參加演出,緊張得不能呼吸,而她的爸爸媽媽終究都沒來。 中學時,她的父母各自婚外戀。父親給別人的兒子買有趣的玩具,他從不曾為自己買過;母親則與別的男人和別人的孩子一起外出旅行,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很多年沒一起出遊過了。 高考時,別人的父母焦急地等候在考場外,遞水,遞毛巾。她一個人,一直一個人,自己乘公車去考場,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她在馬路上沒有目的地走來走去,直到天色漸黑才回家。 上大學後,父母離婚了,各自組建新的家庭。他們給了她一張足夠她這幾年學費的存摺,把一套面積不大的舊房子轉到她名下,讓她用租金當學習期間的生活費。他們覺得這些足夠補償她了,沒人與她商量。 也許那一夜當她帶著醉意撲進周然懷裡時,她的心中只有淒冷孤獨:我沒有做錯過什麼,但為什麼被遺棄的那一個總是我。 而周然的吻與撫摸太溫暖,被酒精麻痹了大腦與神經末梢的她無力拒絕。 此時的曉維,又一次被酒精麻痹了大腦與神經末梢。 路倩給他倆斟滿酒時,她的身上已經有微醺的氣息,想來這位親自巡查產業的女老闆,今天已經敬了不少酒。 周然說:「我開車不喝酒。」 路倩伸出纖纖玉指戳戳他的胳膊:「你真的打算永遠不喝我敬的酒,任何場合?」 「你也別喝了,我們之間沒必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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