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過客,匆匆 | 上頁 下頁
九七


  「報告董事長,我請了五天的公休假,所以從明天起是我私人的假期。」

  「那你愛玩多久就玩多久,告訴我做什麼。如果你要延長假期就去向張總彙報。」

  這個小氣巴拉愛記仇的傢伙,她氣得一口氣都提不上來,立即決定要在這裡度完她的假期。

  沈安若租了漁家的房子住,每日的大部分行程只是看海。沒有工業的地方,海水與天空,都呈現出不同尋常的藍,不染纖塵。她的日子過得輕鬆自在又健康,跟修行一般。五天加上週末兩天,她可以在這兒整整住上一整個周。

  不過這麼清閒的日子還沒過滿兩天,島上就來了不速之客,竟是鐘戀晨,見到她還做出一副驚訝狀:啊安若姐這麼巧原來你也在這裡。

  本來沈安若住的那個漁家小院已經客滿,但是鐘小姐一來,她隔壁的客人立即搬走,那客人明明說了要住兩個周。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對這裡人生地不熟,離你近一點會有安全感。」

  她聲稱自己是來觀光旅遊的,其實倒像是來監督沈安若的,總是不離她十米之外,又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在東聊西扯的時候不小心提及程少臣:

  「少臣哥最近十分忙,談芬姐說他晚上有時候住公司。」

  「少臣哥胃病犯了,很嚴重的樣子,但他不去醫院也不吃藥。」

  「他心情不好,對我比以前更凶了。」

  「他看起來瘦了。」

  她每過一小時提一次程少臣的名字,沈安若被她攪到頭痛。

  第二天,她的頭就更痛,因為程少融來了,風塵僕僕,行色匆匆,軍裝還穿在身上。

  「嫂子。」他客氣地喊沈安若,見她表情不自在,摸摸頭訕訕地笑,「習慣了,改不過來。」他的五官與程少臣有幾分相似,但一臉的正氣凜然,可比程少臣那副正邪難辨變幻多端的模樣忠厚英武得多。

  鐘戀晨見了他扭頭便走,程少融去拉她的手便被她一把甩了:「滾開,別煩我。」

  沈安若迅速回避。

  那對冤家一聚頭,她這清靜的修行般的假期可算徹底泡了湯,一不小心就能欣賞到這對毀婚男女吵架的現場直播。

  沈安若記得婚內一段時間她與程少臣也是見面就吵架,最後為了不吵只好不見面,吵的內容是什麼總也記不得,無非雞毛蒜皮的小事,若是大事,那就吵不起來了,比如最後那件事。當時無聊到想扔東西,現在想想竟覺得有趣。當然她還記得她出差到雲南,那時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而他追了過去,如同現在的程少融。可如今不過相距兩百多公里,他們連話都懶得講,他不給她臺階下,她不想也不願回去。

  「看在祖國和人民的分上,你也該對剛從四川回來的英雄客氣點啊。」程少融忍辱負重,沈安若都看不下去了。

  「我對他夠手下留情了,若不是這個原因,他還想這麼完整地留在島上?」鐘戀晨的話裡透出濃濃殺氣。

  「少融看起來很忠厚很老實,出身在這種家庭他這種個性更難得。」

  「是啊,他忠厚老實極了,睡著時念著前女友的名字,錢包裡留著初戀情人的照片。男人們沒一個好東西。」

  沈安若忍笑忍得很辛苦。

  晚上她散步回來,恰好趕上這一對開戰的尾聲。

  「要打要罵都隨你,但我們回家去鬧可以嗎?你幹嗎要當著我二嫂的面讓我下不來台,你想害我以後沒臉見她啊。」

  「臭男人,你還有臉跟我談條件。噢我都忘記了,你暗戀安若姐可不止一年兩年了。」

  「鐘戀晨,你怎麼含血噴人啊。」

  「是誰當初很興奮地跟我說,你二哥的新娘完全符合你心目中妻子的形象。」

  「你還暗戀我二哥呢,你都暗戀了十年了,還哭著鬧著堅持改這麼一個曖昧的名字向他示好,別以為我不知道。可憐啊你,我二哥根本不領你的情。」

  「程少融你快去投海自盡吧。」

  然後是含含糊糊低悶的聲音,不知是動了手還是動了口。

  這兒絕對是個是非之地,沈安若決定還是快閃的好。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當天就向他們告別,胡亂編了個理由,免得他們多心,也免得他們通風報信。

  假期還剩好幾日,沈安若決定回家陪父母,連夜乘了火車。當地的小站只有慢班車,一路搖搖晃晃,走走停停,她在半夢半醒間總見到月臺上明黃色的燈光。終於到達目的地時,才四點多,天剛濛濛亮。

  沈安若本想嚇父母一跳,並未提前告知,可是家裡卻沒有人,那老兩口大概又清早去爬山晨練,還好她總隨身帶著家中鑰匙。她挨個房間轉了一下,最後覺得累,趴到父母房間的大床上恍恍惚惚睡過去,醒來時天已大亮,翻身便看到側面上的照片牆。父母大學畢業後一起來到這個城市,在本地並沒有別的親人,便把所有家人的照片一一掛到家中偏廳,占了一大面牆。沈安若抗議這種裝飾風格令人大腦淩亂,所以他們就把照片牆整體挪到了自己的臥室,因為這裡她極少有機會來。其實大多數都是她的照片,從百日照直到上個月回家與他們的合照,還有幾幅她與程少臣的結婚照,竟然也一直沒被他們撤下。

  她走近了打量,她與程少臣都喜歡簡約,牆上連畫都掛得少,完全沒有照片,所以這些照片,她自己也少見,每一幅都裝模作樣,他不笑,而她笑得制式,像裝酷的雜誌封面。其實並沒有真的過很久,不過才一千多天,無論她,還是他,從照片上看竟覺得有幾分陌生。

  父母仍未回家,於是沈安若試著聯繫他們,一番盤問下,才驚訝地得知父親病了,今天正在醫院等著手術。

  她匆忙趕到醫院。等電梯的人太多,電梯又慢,她乾脆爬樓梯,一口氣跑上六樓。她跑得太急,呼吸失常,汗水濕透衣服,找到病房時見到父親已經換好了手術服,立即掉下眼淚來。

  「你從小就不愛哭,怎麼現在反而跟水捏的似的。」安若爸慢聲細語地安撫她,「只是個很小的手術而已,兩三天就出院。你難得休個假出去玩,哪捨得打攪你。」

  這句話讓沈安若眼淚掉更多。若不是這樣湊巧,父親做手術時她還在度假消夏。

  「咱家女兒哪次掉淚不是為小事情,真若是大事她就哭不出來了。老沈你剛才用詞不對啊,水怎麼能捏?」安若媽說。

  「老林,看在我身上馬上要被開洞的分上你讓著我一點成不?安若乖女兒啊,我錯了還不行嗎,下次有什麼事我一定及時向你彙報。不哭了啊,我的心都快被哭碎了。」安若爸被女兒哭得心慌意亂,拍著她的肩,摸著她的頭髮,手忙腳亂地哄勸,「唉,這些孩子們就愛大驚小怪,少臣那天也是,臉色那個白,害得小護士還以為他是病人咧。」

  「誰?」沈安若愕然抬頭。

  「喔,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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