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晨曦之霧 | 上頁 下頁 | |
六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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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嘴上說著原諒江離城,心中卻原諒得不那麼甘願。也許他想用很多錢來買個心安理得,所以她偏不讓他如願以償。雖然不是像江流說的那樣,但她的原始動機的確是不想讓江離城輕易地忘卻他做過的事,這一點她不能否認。 接下來的兩個月,陳子柚做了很多她從沒做過的事,是否有意義另當別論。 她像主婦一樣逛菜市場,經常照著菜譜折騰一下午,給自己一個人做一大桌子的菜。 她不眠不休鏖戰兩天兩夜看完一部五十多集的連續劇,餓了吃餅乾,渴了喝飲料,然後她倒頭就睡,一睡再睡上兩天兩夜。 她買了很多花種花苗還有漂亮花盆把陽臺變成了一個實驗田,然後她發現她能養活的植物只有仙人掌。 她去陶吧做了很多的怪模怪樣的粗糙又簡陋的藝術品,塞滿了家中的各個角落。 她連續一整月每天都網購內容包羅萬象內衣化妝品零食玩具只為享受一下每天都能簽收包裹的感覺,好像有朋友源源不斷地從全國各地給她送禮物,雖然錢都是她自己花的。 社區門口的市場上有一對賣水果的聾啞夫妻,每天總要等水果全都賣光才肯離開,經常熬到臨近深夜。她每晚出去散步,順便買一些,如果水果剩得不多,她就全買下來。 那些水果吃不完扔了又可惜,所以她照著書做了很多蘋果醬梨醬桃子醬以及混合果醬,買很多美麗的瓶瓶罐罐來盛放它們,塞滿了冰箱,後來還專門為它們買了一台透明的小型冰櫃。 她做的果醬味道很不錯,可惜無人分享。她想了半天朋友名單,發現除了對門那對令她一直很羡慕的老夫妻外,她在這個城市裡再也沒有熟絡到可以送自製果醬這種程度的朋友。 某個雨夜陳子柚看晚場電影歸來,賣水果的夫妻在風雨中保護著半筐葡萄,他們打著手勢婉拒她要全部購買的意願:「謝謝你,但是這麼多,很難存放,做果醬也能做一大盆,你肯定吃不完。」 陳子柚腦中有個念頭輕輕滑過,她對他們說:「我要用來釀酒。」 她照著網上的方法搗鼓了一個月,經過漫長的發酵、靜置與澄清後,將那兩大盆葡萄變成了酒液。她將它們裝進她花了很多時間和錢才從國外網站與別人競價淘回的晶瑩剔透的工藝水晶酒瓶裡,一共才裝滿了兩瓶。她把酒瓶蓋子換成密封的軟木塞,丟進冰櫃裡,那智慧化的冰櫃已經被她調到了儲藏室的溫度。 她估算了一下,限量版酒瓶、非常規溫度對冰櫃的嚴重損耗、還有她的人工費,哪一樣似乎都要比那些琥珀色的液體有價值多了。她最近果真無聊得快要發黴,或許該重新找一份工作。 原來的工作單位曾兩次打電話請她繼續上班,她婉言謝絕了,回去把手續全部辦好。她離職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這樣回去只怕會引起非議。其實她根本不在乎這份別人求之不得的工作。 她在最可靠的招聘網站上研究了很久,慎重地投出去一堆應聘申請。她的工作履歷雖不輝煌但也絕不難看,而且她對收入和職位要求都不高,很快就有幾家公司對她感興趣,只是沒幾個靠譜的。 過了幾天,外公曾經的主治醫生林博士給她打來了電話,關心了一下她的現狀,給她提了一些建議後問:「我記得以前你曾說過,你在國外讀書時曾經輔修過心理學專業。拿過學位嗎?」 「這專業我只有本科學位,而且都忘得差不多了。」當初她輔修了這門專業,不過是為了自我心理輔導,不至於因為精神錯亂而徹底把自己毀掉。 「我手邊有份短期工作。我回學校工作半年,要帶幾個學生出去做個專案,很想請你繼續當我的助手。那地方不錯,風景很好,就是生活可能有點艱苦。」 他把他們的心理輔導項目講得生動無比,令她有點心動:「輔導別人?您以前不是總說我才是需要心理輔導的人?」 「所以才覺得你最合適。那些孩子就像鏡子,你可以看到你自己,也更能理解他們。」 陳子柚答應了林醫生的邀請。他請她去幫忙,或許同情她擔心她想開解一下她,更多的原因,大約是看到當初她在外公的醫院做他的助手時與很多的精神病人都相處愉快。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她與正常人相處有距離感,但卻很擅長與非正常心理人士交流。 她跟著林醫生與幾個年輕人在三個月的時間裡輾轉於幾個相對封閉又落後的小山村,被風吹,被日曬,心情開朗了很多,人也健康了不少,臉上甚至難得地有了血色。她疑心那是被太陽曬傷或者被風吹傷了,不過看起來顯得她精神很好。 因為那個項目她也摻和了一腳,而且幫忙翻譯了幾萬字的資料和論文,林醫生後來堅持要幫她引薦,於是她在本城的醫學院裡謀到一份輕鬆又順手的工作,環境好,工時短,待遇也不錯,很適合她。 陳子柚覺得生活就是這麼離奇,你越不在乎的東西,它來的總是這麼容易,比如工作,比如金錢。而你在乎的……有一些小火花在她腦中輕輕地閃爍了一下,被她掐滅了。 或許她曾經有過很在意的東西,不過現在,她只覺得世界空曠遼遠,她身處其中輕飄飄空落落,反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以及想做什麼了。 她的生活回到最正常不過的狀態,兩點一線,上班,下班,吃飯,購物,讀書,看電影,健身,美容,平靜而詳和。 她覺得這種狀態很不真實,似乎以前只存於夢境之中。然後她又恍恍惚惚地覺得,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就是這麼度過的,明明什麼也沒有改變。 然後有一天,她偶爾聽說,江離城要結婚了。 那幾個重點字眼像一滴墨水一樣滴到她的大腦中樞,滑過一道清晰的印記,漸漸蔓延到心臟,四肢,她從輕飄飄的狀態漸漸沉到地面,她終於覺得踏實了。 江離城要結婚的消息傳到她耳朵的方式很像一出肥皂劇。 那天她在最近經常去的美容院裡做精油按摩。 因為是週末,時間夠充裕,她在那兒待了整個下午。按摩小姐的手勁很巧,店裡的音樂很催眠,她昏昏欲睡。 隔間大概是雙人間,她在朦朧中聽到隔間有兩個女人在聊天。 她們一直在聊各自的家長里短,婆婆妯娌小姑子,還有老公出軌兒女早戀,都是與她的生活甚為遙遠的話題,順著縹縹緲緲的音樂一起傳入她的耳朵,不太真切,就像她的夢中有人唱歌有人說話。她繼續在年輕女服務員的按摩下半夢半醒,直到熟悉的名字跳入她的腦海。 「你見過江離城本人嗎?」 「做很大的珠寶生意的那個?從沒。聽說這人很低調,極少在公開場合出現。而且我聽說他很年輕又很帥。」 「珠寶只是一部分,他很擅長投資。他跟我家那位有業務聯繫,人我見過一回的,只能說,他與那些寶石在一起時,比較吸引眼球的是他。這樣一個人,居然也要結婚了。」 「哪個女的那麼好命啊?」 「要不怎麼提這事呢?他要娶的人你認識的,而且很熟。」 「少來了,我很熟的朋友都結婚了。」 「蘇HE,你還記得這名字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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