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晨曦之霧 | 上頁 下頁 | |
六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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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做過多掙扎,收拾了一點東西就跟他們走了。她知掙扎也沒用。 不過他確認了她的自由身份,說她只要有力氣跑掉,便隨時都可以走。 她現在確實沒有力氣一個人跑掉,她不想為難自己,而且她的主治醫生告誡過她,如果再瞎折騰,她可能就真的沒有孩子了。所以她服從了他的安排。 她不只沒力氣逃跑,她連阻止江離城不要進她家的力氣都沒有,因為之前她是被他抱上樓的。不過他只留在客廳裡,並沒堅持要參觀她的臥室。 後來她在陪護的攙扶下收拾了幾件隨身物品,出來時見江離城在專注地打量她的櫃子。那是酒櫃的造型,只是別人家的酒櫃裡裝的是酒,而她的酒櫃裡,是一堆堆大小形狀各異的香水瓶子,晶瑩剔透,琳琅滿目。他出神地看了很久後說:「我果然猜對了,真是小姑娘的奇怪喜好。」 下樓時她誰也不肯用,小心地抓著樓梯扶手,堅持自己一步步挪了下去。 陳子柚靜養的地方是一套很小的兩層別墅,坐落於青山綠水之中,環境清幽而寧靜。這裡或許以前她來過或許她第一次來,總之她沒印象。 那名專業陪護每日小心謹慎地照看她,此外這裡還有負責做飯與打掃的鐘點工。 江離城很守諾,每天傍晚探病一次,除此之外幾乎不打擾她。她睡得早起得晚,偶爾一個人到陽臺上曬曬太陽吹吹風,不知道其餘時間他都在哪兒,也不關心。 她住了正好一周時間,與江離城相安無事。離開前她想,倘若兩人的相識過程正常一些,興許會相處得不錯也說不定。不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當然更希望永遠不要認識他。 第一天他來時,她在睡覺,看護人員後來告知她。 第二天他來時,她在裝睡。 第三天他來時,她沒來得及裝睡,所以跟他說了一句話。 他問:「你覺得好點了嗎?」 她說:「好多了。」 第四天時他來時,她正努力地用水晶線將斷了線的珠子手鏈重新串起來。 這串色彩詭譎的碧璽珠子手鏈是媽媽留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每顆珠子上佈滿冰裂與綿絮狀,看起來很漂亮。今天她把線弄斷了,珠子散了一地,她的陪護趴到地上幫她一顆顆地撿起來。 她到這裡之前只有幾分鐘收拾東西的時間,匆忙間便將自己收藏的親人們的東西都取了一件帶在身上,仿佛這樣他們就能夠庇佑她。 她帶在身上的有媽媽的一串手鏈,爸爸的一顆袖扣,外婆的一枚金頂針,都裝在她曾經從外公那裡搶來的一個精緻的景泰藍銀質煙盒裡。 江離城從進來後就一直看著她費勁地將兩股水晶線用針尖一點點塞入珠孔中,沒人招呼他。 在別人的監視下工作,她不免心浮氣躁,效率更差。十分鐘過去了,她只串上了兩顆珠子。 其實她也很奇怪,她的手算是很靈活的了,串兩根線都這麼難,沒法想像別人是怎麼將四根線一起塞進那麼細的孔洞裡。 江離城輕咳了一聲,起身向門口走去。陳子柚以為他因為太無聊所以打算離開,然而他打開門後對著門外說:「給陳小姐找一截釣魚線,或者類似的東西……兩寸長就夠了。」 很快他要的東西被送進來。江離城把那截釣魚線對折,將兩股水晶線夾在中間,遞給她。用這種方法,她果然很輕易地便把全部的珠子用四股線串到了一起。 她不熟練地將四股線一起打結時,江離城說:「兩根繩子一組,打兩個結,一起斷開的幾率很小。」 陳子柚覺得很沒面子,她居然在這麼基礎的女紅的理論方面輸給了一個男人。她的臉暗暗地發熱,嘴上卻不謙虛:「沒想到,你身為男人,對這種事情倒是很擅長。」 江離城說:「我也沒想到,你身為女人,連這種事情都不會做。」 陳子柚接不上話,將新串好的手鏈套手腕上試了半天,又彎腰去看床下,再次牽動她的傷口,直抽氣。 「怎麼了?」江離城問。 「可能少了一顆珠子。」 「現在這長度不是正好嗎?」 「好像比原來緊了一點。原先我戴著很松。」 「你不知道原來有幾顆珠子?」 「不知道。」 江離城臉上又浮出那種奇異的表情,她再度覺得很沒面子,都不好意思強調說這鏈子之於她很重要之類的話了。 江離城很耐心地幫她在四處都檢查了一下,仍然沒找到。 「這東西很重要?以前的男同學送的?」江離城用一根手指挑起那串鏈子對著光線看。 「我媽媽的遺物。」陳子柚重點強調了一下最後兩個字,希望他快點放下。 江離城本來只是不經心地看看,隨口問問,聽了她的話後,卻仔細地看了很久,久到陳子柚把手鏈從他手裡一把搶回來。 「沒想到你的媽媽有這麼樸素的東西。」江離城說。 陳子柚回想了一下媽媽的樣子。她的模樣在她腦海裡永遠都有點模糊,但是絕對跟樸素搭不上邊,她似乎永遠都是華麗高貴而優雅的。 她曾隱約地猜想過這手鏈的來源,但她不願去深究媽媽的隱私。「你說的『樸素』與『便宜』是同義詞嗎?」 「這些珠子磨損得很厲害,她應該經常戴。」江離城沒理會她的不善態度,「不過奇怪的是,所有珠子像是從一整塊石頭上切割下來的,這倒不常見。」 陳子柚本想再多問幾句,可是她不願意表現出一副似乎對他的專業領域很感興趣的樣子,所以她躺回床上,把那串珠子和她自己一起蓋到被子裡。 第五天她又在睡,從太陽還未落山一直睡到深夜。醒來時口很渴,自己下床倒水喝。 窗外滿月如玉盤,風吹花影動,夜色靜謐。她穿著睡衣拖著薄薄的絲被到陽臺上去賞月。 這別墅的陽臺是相通的,她一出去便看見江離城姿態慵懶地半倚在不遠處一張躺椅上,穿一身月白色的睡衣睡褲,幾乎與月光融為一體。原來這幾日晚上他都住在這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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