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晨曦之霧 | 上頁 下頁 | |
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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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城的目光繼續停留在那兩個孩子身上,看他們抱成一團在地上打滾嬉鬧,嘴角帶著一絲在陳子柚看來很詭異的笑容,她突然想起下午的事兒,背後又泛出一層冷汗。 那兩個小娃娃鬧了半天,卻沒有一個大人在旁邊。後來不知怎麼就鬧僵了,就在離他們三四米遠的地方,其中一個孩子憋著嘴哭起來,另一個孩子手足無措地去哄他,反而被他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於是另一個孩子也哭了。他們哭得並不大聲,周圍又沒什麼人,所以只有他們看到。 陳子柚本能地站起來,想去給那孩子擦擦眼淚,但突然想到江離城就坐在她身邊,她生生地握緊拳頭坐下,她絕不能讓他看出來她對小孩子心軟。 而江離城的目光還是沒有移開,似乎看得十分有趣,那幾名隨從則一臉的疑惑。過了十幾秒後,江流走上前,一一將地上的兩個孩子抱起來,摸了摸他們的頭,拿出紙巾幫他們擦了擦臉,問了幾句話,然後又回來。當他回來時,那兩個男孩自覺地像小動物一樣跟在他的身後,一直走到了他們身邊。 這回陳子柚看清了,那是一對混血兄弟,黑色的卷髮,蜜色的皮膚,幽深的黑眼睛,十分漂亮。近看之下,這兩個孩子長得更像,連哭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第一個孩子哭是因為胸前的一塊木雕彩繪的紀念符被摔破了,他正一邊抽泣著一邊用力地將兩片拼到一起去。 那東西並不貴,陳子柚也買了一對類似的,正塞在隨身的包裡。所以她掏出自己的那一對,將其中一個遞給了那孩子。這孩子破啼為笑了。 另一個孩子伸頭看了幾眼,用磕磕絆絆的英文說:「我們倆的是一樣的。這個不一樣。」於是她又將另一個遞給這個孩子。 第二個孩子向她行了一個古怪的禮,從脖子上退下自己戴的那一枚,塞進陳子柚的手裡,拉著他的兄弟跑開。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要來帶走這兩個孩子,他們也肯乖乖地跟著那人走。但是那人的模樣與這兩個孩子並不太像,江離城轉身給江流一個眼神,江流立即帶了一人上前攔住他們,對那人盤查了半天,又問了孩子一堆的話,直到那男人掏出證明文件來才放他們走,回來時向江離城回復:「看起來沒有問題。他們是墨西哥人,那人是孩子們的姑父。」 陳子柚倒是沒想到江離城竟有這份細心與善心。她目送著那對孩子進了通道,他們甚至轉身向她這邊招手。待看不見人影時,她低頭去看那孩子交換給她的那枚紀念符,當看清了她像燙到手一般將那東西脫手而出,恰被江離城接住。 這兩樣東西看起來很像,實際上圖案是不同的神靈。她送給孩子們的那兩枚上的花邊是鮮花,這一枚上卻是纏繞著的大蛇。 她很尷尬地要從江離城手中重新接過它,心中不知該怎麼樣才好。那是那天真孩子的一顆童心,她不捨得丟棄,可是若要她塞進包裡帶著過夜,她會做惡夢的。 卻不想江離城把那枚木符握在手裡說:「不如送給我吧。」 她連忙點頭,甚至在那一瞬間很違心地替他祈禱了幾句,祝他好人有好報。 他們的飛機晚點了一刻鐘。那對孩子走後,江離城也失了看報的興致,過了一會兒問她:「你覺得,那兩個孩子,哪個是哥哥?」 「送我東西的那個。」陳子柚說。 「我也覺得是。你以前聽過這種說法嗎?每個人降生的時候,這世上某一處會有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同時出世,只是這兩個人可能一生也沒有機會相遇。而雙生兒是這種規律的一個特例。」江離城很反常地說。 「從沒聽說過,而且聽起來完全沒有科學依據。我只知道自然選擇的雙生兒跟遺傳基因有關。」 「你是說,本身是雙生兒的人,自己生雙胞胎的機率很大嗎?」 「應該是的,我有同事就是這樣。」陳子柚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意識到,見鬼了,竟然跟江離城在異國他鄉的機場大廳聊起了家常,而且是這麼無聊的八卦的她幾小時前還避之不及的問題。 她一邊後知後覺地懊悔,計畫著無論江離城再說什麼她都不打算回應了,一邊又有點擔心把兩人難得的和睦給搞得很僵,以至於他轉身報復。還好這時江離城的手機鈴音響起來,他看了一眼,起身去接,但走得並不遠,依稀聽到他說:「……你別擔心,我會陪著你。……別多想,好好睡一覺。……天亮時我就到了。」 江離城回來時,陳子柚為了掩飾自己吃驚的神色,拿了他剛才看過的報紙擋著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沒想到他也有這麼耐心溫柔的時候,電話那頭的人真是神通廣大。她本以為能看到一臉的柔情似水,但有點失望的是,他神色看起來很正常,但坐下後便沉默著不再講話,直到登機。 更讓她覺得有些意外的是,這是中轉航班,江離城帶著兩名助手提前離開了,留下江流送她回去,並對她說,近期如果有事就聯繫江流。 飛機再起飛時,江流便坐到了她的身邊。雖然她對江離城身邊的人一概沒有好感,但身邊坐著江流,總比坐著江離城好太多。 她正為江離城比她預期提前一小時滾蛋而高興,卻不期然地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嚴重到她忍不住問江流:「你的老闆沒結婚吧?」 她一直很理所當然地以為江離城沒結婚,因為他從來沒提過,別人也從來沒說過。但是在他打了剛才那個電話以後,她突然開始懷疑,或許有一個可憐的女人正躲在遠方,逃避著這一切,或者被蒙在鼓裡。 她自認她與江離城的關係十分齷齪,但也算願打願挨的公正交易。可是如果他還有合法身份的妻子,那一切就不一樣了。她可以作賤自己,反正傷害的也只是她一個人而已,但她絕不願因為自己的存在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雖然江離城很可能有許許多多像她這樣身份的女人,她只是其中之一,但別人是別人,總之她絕不願意成為傳說中的那個小三兒,雖然她將這個並不好聽的名詞放到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些自我抬舉了。 每個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堅持,就像她在國外讀書時有一位每晚去跳脫衣舞謀生的女同學,那位同學每次都堅持穿著高跟鞋,認為這樣就不算完全脫光光,可以保留自己的一分尊嚴。 她一度覺得很好笑。現在想想,她何嘗不是如此。 陳子柚在腦中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 江離城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可是從他剛才打電話的語氣,甚至她聯想起以前的幾通電話,電話那頭的那個人,無疑是他重視的,尊敬的,不願傷害的。或許她能夠以此為籌碼,與他重新達成協議。這樣或許她的自由之日會更早來到。 她還沒盤算出具體的方法,江流已經有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老實回答:「江先生是單身。」 「哦。」她的期待落了一點空,又不死心地問,「那未婚妻呢?」 「據我所知,沒有。」 陳子柚覺得很沒面子。無怪江流似乎在奇怪地用餘光看她,連她自己都覺得,剛才那通話,就像她對江離城有什麼企圖似的。她不太高明地轉移話題:「你送我回去後,還要去與他會合嗎?「 「不用。我留下來替江先生處理公司事務。」江流回答。 這也令她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江流只是司機加保鏢,沒想到看起來像青春大男孩,比她更年輕的江流,其實也是江離城得力助理。 她拿出隨機的雜誌翻看,不再多問了,但江流卻足夠盡職地繼續替她答疑:「江先生這次是陪一位朋友出國做手術,昨天剛剛確診,那是他從到大的好朋友。江先生曾說,這是他最後一位親人。江先生心情很不好。」 陳子柚鬱悶得想吐血:江流你什麼時候這麼多話了,我問過你他為什麼心情不好,離開那麼久是要做什麼嗎?這些都關我什麼事? 她發作不得,畢竟江流待她一直尊重有禮。她見江流似乎在等待她的回應,只好強壓下一口氣,儘量和氣地沒話找話問:「你認識他多久了?」她在心裡想,這個問題也不關我事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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