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晨曦之霧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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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些時候他們與江離城會合。江離城幫她把再度被風吹亂的披紗圍好時,出來送行的主人一臉客氣又曖昧的笑,對她深深行著當地的民俗禮,用口音怪異的英語稱讚她「尊貴優雅的夫人」。她英文本來很好,但是費了大勁才聽懂他的發音。 因為這天的行程不那麼討厭了,而一路顛顛簸簸行程甚為漫長,陳子柚在車上揭了捂得她悶的頭紗,虛心地請教江離城:「你在這裡投資拍電影?」她心想,如果他說是,八成是為了潛規則女明星,難道電影如今不是賠錢的買賣嗎? 江離城斜瞥她一眼,似乎看出她那點心思,緩緩開口,卻沒有正面回答:「剛才你沒找明星要簽名?」 陳子柚本想老實地說「沒有」,但她突然覺得江離城這是在污蔑她的智商,於是回擊他:「難道你年輕的時候做過這種事?」 「從來沒有。而且我現在也很年輕。」江離城陰陽怪氣地說完後,便攤開一張當地的報紙低頭看起來,不再搭理她,也不知他在顛簸的車裡是怎麼看下去的。 下午他們去了一處相對安靜的神廟。 陳子柚奇怪:「你怎麼不去最著名的那幾處?」 「那裡許願的人太多,神佛怎麼能一一記住每個人的心願? 她倒是沒想到,江離城燒香拜神捐錢,每個步驟恭恭敬敬,與他平時目空一切的樣子甚是不符。她隱隱地記得,這人說過,他不信來生。那他現在又在這裡裝的什麼相。 而且,他居然帶著她來向神佛請願,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莫不是前些日子腦袋被什麼踢過了。 江離城行禮完畢後轉身問她:「你不打算許個願嗎?據說這裡很靈。」他臉上的恭敬之意尚未消失,表情看起來很認真。 陳子柚壓低了聲音,盡可能地不冒犯到這裡或許有可能存在的神靈,也小心地不讓站在幾米之外的江流以及幾名隨行人員聽到:「我許願的內容八成與你剛才許下的正相反,我擔心會讓神為難,不知該順著誰的心願才好。我看還是算了吧。」 江離城也不逼她,虛扶了她一下,讓她隨他一起離開,只是在下山的路上說:「真是看不出你這麼反政府反社會,我剛才祈禱社會太平國家強盛。」 他說這話時陳子柚正在喝一瓶礦泉水,被嗆到了,半天才止住咳嗽,覺得他惺惺作態以金玉其外的敗類之姿冒充無辜良民真噁心。又想到他平時的確裝的樂善好施又文雅得體,於是她覺得更噁心。 大概看她臉色古怪,江離城說:「你皺的什麼眉頭?國家強盛社會安定時賺錢比較安全。對了,我還順便為你祈禱健康漂亮,但願這個不會與你的心願相反。」 陳子柚這一回真的連胃酸都快湧上來了,顧不得裝淑女,當著他的面又灌了一大口水後才說:「多謝你。雖然我知道你祝我健康漂亮,不過是為了希望我抗折騰,並且不會倒你胃口。」 她說這話時沒留心腳下,差點踩空一級臺階,江離城一邊及時扶住她一邊舒展了眉頭笑,貼著她的耳朵說:「你如果早這樣聰明,興許就不會落到我手中。」 前面兩名隨行人員神色詭異地回頭看了一下,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回身,大概從未見過他們的老闆在人前這樣笑。只有江流目不斜視,似乎習以為常。 雖然江離城拜神拜得如此虔誠,而陳子柚卻繞著神走,可是很快他就遭了報應,反而陳子柚安然無恙。 陳子柚這樣幸災樂禍地想著的時候,覺得自己的確太不厚道了,畢竟江離城是為了她才受傷的。 他們從神廟回來後去了集市,集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街邊小攤的雜物色彩繽紛琳琅滿目,時時有牛大搖大擺地在街上散步,路人避讓。 陳子柚一路東看西瞧,耐心聽著嚮導發音古怪的英文解說。她對逛街從來也沒什麼興致,但與其回飯店與江離城面面相對,她寧可在這喧嘩擁擠而且空氣渾濁的地方遊蕩,而且滿街的行人可以沖淡身邊那個討厭的人的存在感。 再後來她被街頭的雜耍藝人吸引,駐足觀看一名舞女豔麗妖嬈的舞蹈。一曲完畢,曲調奇幻詭異的笛聲響起,下一個節目竟是傳統的耍蛇表演。 其實陳子柚與那條眼鏡蛇隔了十米的距離,又隔著一層人群,但她就是覺得那正蜿蜒騰挪著的花蛇的眼睛一直在詭譎地瞪著她,透露著無法言說的危險迅息。她全身發冷,想要看向別處,卻似乎被攝了魂魄,目光無法移開。這如此喧嘩的集市似乎突然間變得四處寂靜,天地間只剩了她自己,以及那條蛇。 仿佛有人從遙遠的地方喊她,她想要應聲卻全身動彈不得,直到有人拉住她的手,拽了她向前走,她才從那條蛇施予的魔法中解脫。她被人拖著手向前走了很久才發現拉她手的人是江離城,於是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來。 這一路上她便有點神情飄忽,江離城與她講話她也恍若未聞,後來他停下來接一個電話,陳子柚看著路邊某一點出神,自己也不知在看什麼,連突然間有一頭失控的小牛向她沖過來她都沒發覺,只聽得有人驚喊「陳小姐」,她運動神經遲頓,腦子卻快,第一時間便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突然覺得一股大力將她拉入懷中,隨後那人的聲音換作另一聲更為焦急的喊叫:「江先生!」 狀似高貴的優雅的江離城先生,在遙遠的異國他鄉的喧鬧的街頭,為了救她這個他口中算不得極品的「美」,被一頭小牛給撞了。不過他依然站得很穩表情很鎮定看起來就像剛剛被一片大樹葉掃過沒什麼兩樣,雖然他微微皺眉似乎有點疼,但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好一點也不狼狽就像剛從貴賓席上走下來一樣。 不過當鮮紅的血將他的淺色襯衣袖子洇濕了大片的時候,他的臉色和唇色終於白了。於是他們的異國街頭平民之旅因為江離城的受傷而提前終結。 陳子柚固然覺得有點沒面子,那幾名隨從更是誠惶誠恐。因為江離城自稱沒有傷及筋骨拒絕到附近的診所看傷,所以他們接受了牛主人的道歉後乘車返回,他的胳膊用陳子柚先前遮面的薄紗緊緊地綁了起來。 一車人都神色凝重,只有陳子柚想著心事,不經意時嘴角便微微地波動了一下。 「什麼事那麼開心?」江離城冷不妨問。 「我在想這裡的法律。如果牛把人撞成重傷,應該不必判死刑的吧。」她一時不察便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其實她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如果那牛把你撞死了的話…… 不過她說與不說差不多,江離城大概已經猜出她的真實想法,因為接下來他冷冰冰地說:「再怎麼說,我也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麻煩你露出一點關心與感激的表情行嗎?」 陳子柚閉了嘴,不過沒有按他的要求作出關心與感激的表情,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又沒上過演員訓練班。事實上,她從認識江離城以來,第一次與他相處了這麼久,她實在是忍到極限了。她又沒求他救自己,她一點也不想感激他。 他們回到住處後,醫生已經在等待。只是皮肉傷,不算嚴重,醫生為他仔細包紮,交待他不要沾水要忌食注意休息等若干事項後就離開了。 到了晚上,江離城裸著上身只穿了睡褲推開浴室的門。陳子柚疑惑地看他一眼,正疑惑著他怎麼洗澡,他已經不客氣地朝她勾勾手:「過來幫忙。」 她只好磨磨蹭蹭地走進浴室,狀似關心地問:「我讓他們幫你找個按摩師好嗎?」 江離城瞟了她一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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