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晨曦之霧 | 上頁 下頁 | |
三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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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休假。」陳子柚這一次誠實地說。既然躲也躲不過,不如早死早超生。 「既然你身體沒出毛病,下午陪我游泳吧。」江離城把文件翻過一頁,仍然一邊低頭看著文件,一邊用交待工作一樣的口氣說。 陳子柚從腳趾到脊柱都開始癱軟,連鼻腔與口腔都仿佛又有了溺水的感覺。 江離城今日先前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認定他不會有什麼興致,所以才敷衍應對他的問話。如今她懊悔得咬自己的舌尖。 陳子柚忘記江離城具體是為了什麼事件這麼執意要教會她游泳了,或許是發現她看完一部與海有關的電影后居然像暈船一樣去吐了半天,又或許是某次發現她套著泳圈在游泳池裡一泡幾小時卻根本不會游泳。 反正,她在這方面不是個有悟性的好學生,他也不是個有耐心的好教練,折騰了好幾回,每次她都被嗆到水並且腿抽筋,而他也被她在掙扎過程中抓傷過幾次,結果她唯一的成績,只不過是終於學會了在水裡閉氣。 此時陳子柚又死死地抓著泳池邊的欄杆不放手,江離城說:「奇怪了,你不是很喜歡洗澡嗎?」 「洗澡跟游泳不一樣。」她回答這問題時,江離城在她一閃神間握住了她的腳踝,輕輕一扯,就把她從欄杆上拖了下去。 陳子柚非常痛恨江離城握她腳踝時的這種感覺,全身汗毛豎起來,肌肉有輕度的痙攣,好像被擒住的不是腳而是心臟。因為在床上時,他總喜歡在她差一點就要逃開時捏著她的腳踝,像捉小雞一樣輕輕巧巧便將她拽回來。那是她最屈辱無力的時刻。 而眼下性命攸關,她再也顧不得矜持,轉身緊緊攀住他的脖子,他去掰她的手時,她連腿都繞到他身上,把他當成浮木。這泳池很深,可以沒過她的下巴,又很變態地製造出人工海浪蕩來蕩去,她單單看著就暈,她喜歡乾淨的水不假,可是她很怕太過寬闊的不平靜的水面。 她把頭貼在江離城胸前,聽他從胸膛裡發出一聲悶笑:「你若哪次在床上也能這麼熱情,我會多麼受寵若驚。」 陳子柚這時才發生自己的動作是太過曖昧了,她立即把腿鬆開,還不等穩住身子,整個人已經被江離城丟進水裡。 她在驚慌失措間總算沒忘記怎麼閉氣,嗆水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了。上回她嗆得格外厲害,一整天說不出話來,連耳朵都疼了整整三天。比起這種罪,她寧可接受江離城那種正常一些的淩辱與虐待。可他居然也是保守派,從來不會在臥室與浴室以外的地方胡來。 陳子柚憋著氣靜下心來,身體竟然浮了起來。這種被水托著的感覺很異樣,很飄緲很溫柔也很恐怖,仿佛整個人飄浮在漫無邊際的宇宙洪荒之中。她一動不敢動,發現自己又在漸漸下沉,情急之下亂劃了幾下,驚然發現整個人向前遊動了一段距離,然後耳邊傳來江離城的聲音,隔著水,不甚真實。他說:「就是這樣,繼續。」那聲音距離她十分遙遠。 陳子柚一緊張,挺身想從水裡站起,但是因為沒掌握住要領,腳踩了幾次也沒踩到池底,她一慌亂又重新跌進池子裡,池水無邊無際地朝她的口鼻和耳朵漫過來。她掙扎了幾下,被人又提著泳裝帶子給扯出水面,胸口的壓力一減輕,她大口吸氣,結果又被水給嗆到了。 「你想淹死我!」陳子柚趴到泳池邊緣一邊拼命咳嗽著,一邊指控。江離城正悠哉遊哉地在水裡遊了一圈又一圈,姿態優雅身形矯健。 陳子柚狼狽地爬到岸上,披上她自己的浴巾,拿他的浴巾擤鼻子裡的水。 有傭人送來冰鎮的飲料,以及新的毛巾。陳子柚喝完自己的,嗓子還在冒煙,把他那杯也喝了。 江離城遊過去,從她手裡取過飲料喝了幾口,無視她眼睛和鼻尖都泛紅的模樣:「再下來遊幾次,否則你下回又得重新開始。」他抱住她的腰就將她往水裡拖。 泳池邊上沒有她可以抓住的東西,陳子柚只好使勁地抓著他的肩膀,死活不肯再下水,她的手指一直扣進他的肩胛骨裡,疼得他縮了一下。 「我不想被淹死!」陳子柚一邊掙扎叫。 「我不會讓你淹死。這池子我很喜歡,花了不少錢。你若淹死在裡面,以後我就不能用了。」江離城說 總之,陳子柚在那天下午終於學會了游泳。 她突然掌握了這項新技能,也算是如今她平淡人生一件不可多得的大事了。 所以那天下午,陳子柚在那泳池裡來來回回游了十幾圈,仿佛嬰兒時代剛學會走路所以每個屋子亂跑終於把自己摔疼,仿佛少女時代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所以騎了小半個城市最後迷路,直到全無力氣差點溺進水中才停下來。 她記起自己以前做事情總有這種不碰到南牆便不甘休的絕然,這些年來,她被擠壓打磨得幾乎忘記自己的這種特性,原來它始終不曾離去過。 那泳池的人工海浪效果不知何時被關閉了,所以剛才她才沒覺得發暈。她氣息不穩地爬到岸上,有人伸手扶她一把,為她披上大毛巾,幫她擦頭髮,給她遞上水。抬頭一望,卻是一位身材健壯的中年婦女,對她憨憨一笑:「江先生有事先走了,讓我在這裡陪著陳小姐。」這人面孔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也許是這座大宅的傭人,她對不感興趣的事物從不刻意去記。 怪不得她剛才遊得那麼舒服,水是涼爽的空氣是清新的,原來是因為那個討厭的人早就離開了。她只記得有人給江離城送來手機,然後他上岸去接電話,似乎就再也沒下水。 而且他真的怕她的屍體毀掉他的游泳池,所以找了人來監督她。 陳子柚幻想了一下自己直挺挺浮屍水面而江離城一臉鐵青然後轉身大吐的情形,很神經質地輕輕笑起來。 那憨厚婦女卻望著她,像看呆了一般,直到子柚不自然地垂下頭,她才如夢方醒:「陳小姐,您笑的樣子真是漂亮呢。您應該經常笑笑才對,您平時笑得太少了。年輕姑娘要經常笑笑才能保持健康,不要擔心長皺紋呀。」 本來就不擅長笑的陳子柚將那笑容僵在了臉上,既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笑下去,又不知該如何收起來。其實江離城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像啞巴,她還是第一次在他這兒遇上這麼多話的人。 運動過量的結果是又累又乏。她沖過澡吹幹頭髮後已是晚餐時間,江離城仍未現身,傭人給她送來吃的,她隨便吃了一點清淡的,倒頭就睡下了。 醒來時屋內一片漆黑,全身如被卡車輾過一般酸楚疼痛。她試著動了一下四肢,居然動彈不得,猶如夢魘狀態。 不過她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因為她的手指和腳趾還可以活動。 黑暗中,一隻微涼的手摸索著她的鎖骨,胸口,肋骨,一路滑下,她全身都是赤裸的。而那人正摒著氣,她幾乎感覺不到這屋裡還有其他人的呼吸。 只有江離城才喜歡這麼裝神弄鬼嚇唬她。而她此刻全身綿軟無力又酸麻,八成也是拜他所賜,不知他趁自己睡著時,又怎樣折騰了幾番,奇怪的是她不只沒醒,連鬼壓床的惡夢都沒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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