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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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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法語系的那個女生。皮皮的,學習還挺好的那個。」 是說我吧,我咧嘴笑了一下,等待下文。 「當過小姐。還被人包養。」 「啊,聽說了。聽說,還墮過兩次胎。」 離譜了。 「沒見怎麼有錢啊。穿得也一般。」 「嗨,養了小白臉唄,錢啊,怎麼賺的,怎麼花出去。」 挺好,五集電視劇。 我歎了口氣,現在恐怕是臭名昭著了,可是,再想一想,又能怎麼樣?我無非要在這座學校這個城市裡帶上個一年,然後我換個地方生活,誰也不認識我。 重新來過。 我不會因為這突然的打擊有什麼心理陰影,這點事情還不足以擊潰我。我知道有人恨我,有人陷害我,這很好,我因此更要善待自己,否則親者痛,仇者快,得不償失。 不過,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的是程家陽。 他帶我那麼好。 可是,我們分開是遲早的事,遲不如早,長痛不如短痛。 我抽完了煙,在嘴裡放了一塊香口膠,洗洗手。 波波挎著一個籃子進來:「你在這啊,走走,一起洗澡去。」 她們恐怕我自殺吧,我心裡笑笑。算了,好兄弟的好意,我暫且受用不卻。 「好啊,一起去。互相搓背,還省錢。」 我先脫了衣服進了浴室,正是週末,洗澡的女生很多,大約三個人擠在一個噴頭下吧。 我進去就知道有人打量我。 我學習好沒人知道,我長得不錯在外語學院卻不算出眾,我毛筆字寫得很好,法語系的喜報全是我寫也沒有人知道,可是,我的醜聞,讓我在短時間內成為學校的知名人物。 脫了衣服也認得你! 真是恐怖。 我挨近一個靠著蒸汽浴房的噴頭,下面的兩個女生看到是我,往旁邊靠了靠。覺得我髒? 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我看著她們,繼續靠近。這兩個人終於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洗澡用具,神色做作的去跟別人擠噴頭,也沒有人再斗膽跟我共用一個。 波波這個時候進來,我看見她,招招手:「過來,過來,這邊。」 「真厲害,咱倆用一個,來,喬菲,親一個。」波波過來,就親我額頭一記。 「一個個道貌岸然的裝作是修女,實際上一肚子的壞水兒。」後來,波波跟我聊天的時候說,我們買了漢堡,薯條,羊肉串,啤酒,坐在立交橋上,「看到別人倒楣,自己心裡竊喜,哼,有幾個是好人?」 我看著立交橋下面的車水馬龍,由近及遠的萬家燈火,心裡暗暗的想,這個城市裡流動著大量的金錢和財富,有著最光鮮靚麗的外殼,可是,金流湧動下是難測的社會與人生,我自己,是顆堅硬渺小的塵埃。 程家陽 我坐在辦公室裡發呆,好像還沒有弄清楚我跟菲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這樣分手了嗎? 在一起的時候那麼快活,分開了也這麼利索。 她的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我會找到一個好女孩,她會有一個適合她的男人。就是說,祝福我走我的陽關道,她要過她的獨木橋。 分手的最佳誓言。 那天,我的眼淚不象話,我覺得自己失去了控制,一個大男人,哭成那個樣子。 我記得當時,心裡是非常害怕的。 在我跟她在一起之後,生活裡有那麼多的變化,我有了跟之前不同的人生,而如今被打回原型。 不過,因為情感的挫折而反常,頹廢,甚至自虐,已經不是我這個年齡能做出來的事情。我覺得,是成年人了,總有事要做,有路要趕,有人生要繼續,只是,我的心,一層一層的冷淡下去。 過了一個星期,我被派到大亞灣,為一個法蘭西科學院院士做翻譯。 院士一行極受重視,大亞灣本身又是中法民用核技術合作的示範視窗,有新聞小組與我們同行。我於是又見到文小華。 我們在一起工作了三天,合作還算愉快。 文小華工作起來,作風幹練瀟灑,又有足夠的能力和威信影響團隊,絕對是當領導的苗子。不過多久,短短三天,我心安理得的充當了她的部下。 在這三天中,我們除了工作沒有任何別的方面的交談。 送走院士的那天,看到飛機上了天,她終於籲口氣,對我說;「上次求你幫忙翻譯材料,還沒有謝你。」 「小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說。 我最不善應酬,用中文就不會說討人喜歡的話。 我想離開這裡,儘快回去,誰知道,我們的飛機被大雨阻隔,只能推遲到第二天。 亞熱帶的天氣,下雨都下的悶熱,我在賓館的房間裡上網,又遇到「我就不信註冊不上」。 又跟他打了幾局檯球,互有勝負。 夜深了,我們聊了幾句。 「你好像好點了。」 「不然怎麼辦?」 「時間和工作是良藥。」 「應該沒錯。不過我希望藥勁再大點。」 「哈哈。」 這位網友很快下線了,我自己站在窗戶旁,發現雨停了。 有人敲我的房門。 我猶豫很久才去開門。 是文小華,換下了職業套裝,穿著件暗紅色碎花的裙子,頭髮披下來,挺好看的一個人。 「我餓了。」她說。 「叫服務員啊。」 「你之前來過惠州沒?」 「沒有。」 「我們去吃大排擋吧。」 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我只好同意。 雨後的城市裡,飄著味道鹹鹹的空氣,夜空被洗刷得乾淨,可見滿天星斗。 我開著工作車,在文小華的指揮下,來到燈火通明的小吃街。 我們要了逆糍,艾角和白灼的小海鮮,文小華的胃口很好,沾著米醋,吃了許多。我喝了一點啤酒。 「你不是也沒有吃晚飯嗎?」她問我。 「不餓。」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印印嘴唇:「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挺情緒化的人,程家陽。」 「哦?」我看著她。 「我每次見到你,都是不一樣的情緒。高興的時候挺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連句話都不願意說。你知不知道,咱們來這的路上,你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我笑了一下:「對不起啊,沒注意。」 她也笑了,看著我,沒再說些什麼。 吃完宵夜,我們開車回賓館,我送她回房間,道晚安,又自己回去,洗了澡,躺在窗上,聽見窗外的潮汐聲。我於是又想起喬菲,是不是又有些矯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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