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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怎麼了?為什麼?你們不是挺好的嗎?」慧慧說。

  她媽媽在那邊輕輕地笑了,「什麼叫挺好的?兩個人過得都心不在焉的,那還在一起幹什麼?說說你吧,你有什麼大新聞沒有?」

  「媽,」她把電話換到了另一隻手上,猶豫良久,「媽,我要結婚了。」

  「哦……」她媽媽拖了很長的一聲,仿佛在那個過程中咀嚼每一個字,消化這個消息,「是個中國人嗎?」

  「是的,」她想還有什麼關於楊曉遠的事情可以告訴媽媽的,「很好看,工作也好,對我也好,哦,是個北京人。」

  「嗯,你肯定很喜歡他,很愛他?」她媽媽說。

  「……嗯,是這樣的。」慧慧說。

  「那很好。」媽媽在那邊笑起來。

  「請你把戶口本複印一份,然後再去街道給我開一份單身證明,我會馬上給你寄一個信封過去,付好郵資的,也會寫好我這邊的位址,你只要把那兩樣東西放在那個信封裡,容納後再投到信箱就行了。」慧慧說。

  「嗯,我明白了。」

  「就這樣,謝謝你啊,媽。」

  「謝我什麼啊,慧慧,你能做的事情都自己做了,你連你媽媽都謝……」

  慧慧覺得鼻子很酸,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媽媽最後囑咐她說,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頭髮梳好。

  慧慧對楊曉遠說:「嗯,都說好了,她儘快幫我辦,然後郵寄過來。」

  紅燈亮了,他停下車子,把她摟過來,親親她的額角。

  楊曉遠看中的是索菲特酒店的一個兩百多平米的宴會廳,能綽綽有餘地擺下二十幾張桌子,還有雕花的大窗、水晶吊燈和鋪著新橡木的舞臺,又平又滑,顏色像紅寶石一樣,慧慧走上去,踮著腳尖踩一踩,然後笑著向楊曉遠點點頭。

  「那我們訂下了?」他笑著跟她說。

  「嗯,我們訂下了。」

  結婚之前,她仍住在自己家裡。那天早上她是被熱醒的,渾身是汗,客廳裡有溫度計,她去洗手間時順便看了一眼,早上九點多鐘已經三十一度。很久沒下雨了,剛剛六月中旬已近這樣,到了七八月份,里昂不知道得熱成什麼樣子。

  她一邊熱牛奶一邊聽廣播,全法國大旱,政府已經調撥了農業補助若干。

  她的電話響了。

  她喝了一口牛奶接起來,丹尼海格在那邊說:「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怎麼樣了?」

  「……哪件事情?」慧慧問。

  「我讓你離開那個雷米,」他說,「你處理好了嗎?」

  「我本來不想跟你說,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跟你沒什麼關係,」慧慧把手裡的牛奶杯子放下,走到窗子邊上,看著外面白花花的天空,「丹尼,我要結婚了,我要跟你說的那個雷米結婚了。」

  「……」

  「我要放下電話了,再見,丹尼。」

  丹尼海格稍稍沉吟,然後問道:「怎麼做,慧慧,我怎麼做你才能改變這個決定?」他的聲音裡沒有驚訝,也沒有惱怒,這樣平平板板地問,像是冷靜地處理一個生意上的困難或者合同上的誤解一樣。

  「請你什麼都不要做。」

  說完她掛了線,一個人看著雲彩出神,腦袋裡面仿佛又出現了夢裡的圖畫。

  那輛火車離開了她熟悉的車站,緩緩開動,繼續前行。

  第九章

  [買—個小島要多少錢?]

  她跟楊曉遠第一次做愛是在她的家裡。

  她的心不在焉和失望,無以言表。

  那天太晚了,他就沒有離開。

  他在她濕漉漉的頭髮裡找到她的耳朵,細細地親吻。她側著頭,一隻手抓著被子,另一隻手把他往外推。

  她的眼睛一直看著窗子外面。

  在這個夜晚,在楊曉遠的懷抱和親吻中,她想起自己十九歲時的初夜,穿著綠色範思哲的裙子在廣場的噴泉邊等待一個她從一出生就在等待的男人。他穿過夜幕奔向她,雙手溫暖著她裸露的胳膊,說你可真漂亮。他們走進一間古老、水汽氤氳的庭院,從旋轉的樓梯走上去,他在她身後,用手指撫摸她纖細的腳踝。在簡陋的房間裡,他脫掉她的裙子,親吻撫摸她的皮膚,然後溫存卻堅定地佔有了她,很疼很疼,但是那疼痛像宿命本身,帶著不容違逆的力量和不能磨滅的痕跡。

  楊曉遠的進入讓她疼得向後躥了一下,頭碰到床頭上,悶悶的一聲。他壓在她身上,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她也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低低地呻吟著。他稍稍停下,說:「你還好嗎?」

  「嗯。」她在黑暗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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