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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漂亮的手,撩起她披在肩上的頭髮,他湊過來,低聲說:「好。」

  似乎真的被新年氣氛感染,從神情到動作,都變得很隨意。好像很久了,從他開始接受另一個工作,始終是忙碌的,稍嫌疲憊。

  此時此刻的他,有著久違的安靜眼神。

  她忽然有些內疚,本來就已經很辛苦的一個人,卻要因為增加了她,負擔了更多。她站起來,在熱烈的氣氛中,從一個小男孩手中借來吉他,坐在身邊人推給她的椅子上。

  「我可以尖叫嗎?美女你真的已婚了嗎?」女主持豔羨地調侃完她,看向四周,「師妹們,能讓顧老師喜歡的女孩,首先要會彈吉他,懂了沒?」

  底下起哄似的應聲,齊齊地答著知道了。

  「你們顧老師五音不全,所以表演節目什麼的,還是我來代替好了。」童言故意玩笑。

  「嗯……倒也可以,」女主持思考了幾秒,「不過也不能完全代替……這樣,你和顧老師各自回答一個問題,我們就繞過顧老師。」

  回答問題?

  她倒真不敢答應,誰知道會問出什麼……

  「我們絕對不敢問十八禁,」女主持笑著走到顧平生身邊,對著話筒說,「顧老師,可以從你先開始嗎?」

  他輕聳肩:「好。」

  「用兩個詞,描述我們面前的這位顧太太。」問題倒中規中矩。

  他點點頭,看著童言,笑容好看到不真實:「Pretty, Naughty 。」

  讚美的,眷戀的,甚至寵膩的,毫不掩飾,完全涵蓋在了這兩個詞以內。

  「哇歐~」幾個角落,有人不約而同地起著哄。

  作為和顧平生朝夕相處的人,她竟也因為這兩個詞心燙起來……等到主持人回到她身邊,仍舊保持著無比豔羨的神色,似乎非常糾結,又非常好奇地問了她下個問題:「那麼請問我們的顧老師,曾過說過什麼話,最打動你?」

  「歌詞?」

  童言嗯了聲,調節著話筒架,將暗銀色的麥克風放到臉側,看著他說:「I am thinking of you in my sleepless solitude tonight。」

  數秒的安靜後,終於有人公開了這句話的出處,人群後有女生激動地扯著另外個人的胳膊,說My All,是My All,我最喜歡的歌。

  也是她最喜歡的歌。

  因為顧平生。

  相對那首在校慶晚會上,讓整個校園沸騰的歌,她更喜歡唱它的感覺。那個從上海到北京的火車上,深夜裡,所有人都迷糊地睡著,她抱著吉他給幾個師弟妹哼唱這首歌,那是兩個人在一起後,她初次離開他。

  I am thinking of you in my sleepless solitude tonight。

  I am thinking of you…… in my sleepless solitude tonight。

  初嘗分開,她不知如何表達想念,他卻用第一句歌詞坦白地告訴了她。

  童言開始唱的時候,晚會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很喜慶俗氣的霓虹燈光,不停變幻著角度。

  她為了彌補上次他沒看到的遺憾,始終是看著他唱的,因為太久不碰吉他,又分神去讓每個詞咬字清晰可見,不可避免地錯了幾個音節,好在能用耳朵聽到的人,大多震撼於她的唱功,也沒太在意那些微妙錯誤。

  唱完了,手還沒弦,就有幾個無厘頭的男生舉著筆記本上前,做追捧偶像狀。

  後來過了很多年,她再碰到他當時的學生,還都能提起她在新年晚會上唱的My All。

  元旦假期,奶奶刻意早起為兩人準備好早飯,就說要出門看看老朋友。

  童言送奶奶上了車,塞給她一百塊錢做來回打車的交通費,等看著出租開遠才回了家。顧平生難得懶床一次,她蹲在床邊看他睡著的臉,不忍心叫醒他,一個習慣於每天六點起床的人,能睡到快九點還沒有醒的意思,看來真的是累了。

  她把他的早飯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

  浴缸裡泡了七八件的衣服,她用盆接了溫水,撈出一件,就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揉搓著,耐心用手洗。

  差不多快洗完了,聽著臥室沒有動靜,倒是奇怪了。

  照自己磨磨蹭蹭的洗衣速度,怎麼也過了三四十分鐘,還沒起來?

  她想想不放心,把衣服擰乾扔到盆裡,想要去臥室看看,轉身有些急,忘了腳下是濕漉漉的地面,砰地一聲,連人帶盆就滑倒了。巨響像是從神經傳過來,她只覺得後腦痛得無以復加,眼前白茫了幾秒,終於恢復了正常視線。

  倒楣的,竟然撞到浴缸了。

  她用手摸了摸,除了濕漉漉的水,沒有磕破。疼是真疼,不過應該沒什麼要緊的,撐住瓷磚,皺著眉,用了力,才發現最疼的不是腦袋,而是尾椎的地方。

  絕對不能動的那種,真要命了。

  她試著用手指碰著尾椎,鑽心刺骨的痛,讓她嘩啦啦地流眼淚,天底下還有比她更搞笑的嗎?在自己家浴室摔了一跤,硬是摔到不能動……

  腦子裡百轉千回的,好像自己站不起來,還真就沒什麼有效的辦法。

  動不得,想要換個不雅姿勢爬出去都沒戲,她靠著浴室,繼續揉腦袋,索性把手能碰到的衣服都撿起來,丟到盆裡。

  然後就扛著痛,想要緩緩,也許過個幾分鐘就好了。可惜幾分鐘幾分鐘的過去,除了越來越清晰的疼,她還依舊只能是老樣子。

  直到聽到有腳步聲,慢慢地,倦倦地,像是踩著拖鞋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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