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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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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和醫院緊鄰著東方廣場和王府井,他走的不快,她也就慢悠悠地跟著。兩個人沿著廣場走過去,有拎著購物袋的男女朋友,有想要照下長安街夜景的遊客,還有散佈的老人,踩著滑板玩鬧的小朋友…… 雖然一直在這附近陪著奶奶看病,甚至很長時間都住在醫院裡,可這幾個月來,她還真沒有像今晚一樣,這麼輕鬆地在這裡閒逛。 她以為顧平生真的只是閑走,或許是懷念這個曾經也很熟悉的地方。結果跟著他走進廣場,帶進個女式的服裝專賣店,才明白他是要給自己買衣服。 他從長長的衣架旁走過,頗為認真地挑了幾件,拿給她去試。 童言被他突如其來的做法,和店內售貨小姐的熱情搞得昏頭轉向,很快試了兩件,趁小姐去招呼別的客人時,才回頭問他:「怎麼忽然要買衣服?」 顧平生靠在供客人休息的黑色沙發上,從鏡子裡看著她。 她試的是條淡藍色的連衣裙,因為自己沒穿涼鞋,腳上只隨便踩了雙店內供試裝的木屐,大了兩個號碼,顯得很不協調。 可是卻莫名讓人很親切,真實的存在感。 童言看他不回答,以為他哪裡又開始疼了,走到他面前,有些緊張地問他:「怎麼了?」顧平生看她的臉色,明白她是在擔心自己,而且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他終於笑起來:「我在美國的時候,發現有很多事情都沒做過。比如像現在這樣,陪你逛逛街,看著你試衣服。」 第四十章 當時的愛情(1) 售貨小姐聽到了這句,很是豔羨地看了眼童言。 這種話聽上去,怎麼都像是小姑娘找了個金龜婿,還是那種要什麼有什麼,莫名其妙深情寵愛的類型……可這話,對於說的人和真正聽的人,卻完全不同。 晚上回到醫院,另外床的病人已經睡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家屬陪護。靠窗的家屬拉上簾子,在低聲和病人聊天。 她翻開筆記本,開始看一疊列印出來的筆記。 沈遙為了表示自己的記得很辛苦,時不時在兩行字之間加個(),表達上課的感想。比如(鄰桌男生在看我),(噩夢女神今天穿的很土)什麼的,總讓童言能聯想出她上課的狀態……她看了會兒,給沈遙發了個短信:顧平生回來了。 不到一分鐘,沈遙馬上就打了個電話。 「回來了?真回來了?!」沈遙明顯比她亢奮多了,「我說,要好好教育才行。出這麼大的事情,竟然現在才回來……不過算了,男人嘛,總有很多藉口,過得去就行。」 童言聽得笑死了,拿著手機走出房間。 「他有沒有抱著你,狠狠地親一口,說老婆辛苦了?」 「……算有吧。」 沈遙兀自笑得歡:「你在家裡?還是在他家?還是在醫院?」 「在醫院,」她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兩個護士走過,「最後一期化療,大概7月可以出院,正好回去考試。」 沈遙整天自己住著一個宿舍,早就寂寞的抓狂了,聽見她這麼說,馬上歡呼雀躍,很快說:「反正他回來了,讓他幫你守夜。男人就該這時候挺身而出,考驗考驗。」 童言含糊了兩句,拿著筆記,開始問她那些潦草的地方。 沈遙物理也爛的一塌糊塗,大多數都是記過了就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麼,還硬撐著面子胡說八道了一通,聽得童言更是糊塗了。 最後還是決定,明天去問問顧平生。 電話掛斷的時候,正好聽到值夜班的幾個人聊天。 八卦叢生中,隱隱有「顧醫生」這個詞,她潛意識覺得可能和他有關,就裝著低頭發短信,仔細聽著內容。漸漸發現不對的地方,聽下去才明白這個「顧醫生」指的是他的母親——顧童柯。 很多的評價,都很好。 什麼顧醫生對人很好,對病人更好,對自己帶的碩士生也很照顧,就是再忙,也會到外省市去做手術。她無意識地按著手機鍵盤,想像他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從他過往的話裡,她母親總是個很冷靜的人,甚至教導還是孩子的他控制情緒。 「我也老聽人說起顧主任,脾氣好什麼的。現在的這些,都太瞧不起人了,那天我還看見心內三個副主任大打出手呢,」小護士撇嘴,「兩男一女,互打嘴巴,那叫一個熱鬧。」 小護士說的眉飛色舞。 她聽得差不多了,剛想要轉身回去,忽然聽到了他的話題。 「其實,顧醫生的兒子脾氣就不好,總是冷冰冰的,」有個看起來快三十歲的護士,忽然提到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童言卻能猜到是他,「不過這些醫生的脾氣,都挺奇怪的,他也還算正常,就是不愛搭理人。」 脾氣不好,不愛搭理人…… 倒很像是最早最早的時候,見到他的感覺。 「後來到非典的時候,他倒是變了很多,今天下午來,和以前完全不是一個人了,」那個護士有些唏噓,補了句,「聽說他是看著顧醫生自殺的,就是在家裡……也難怪會性情大變,總歸有些影響……」 她正聽得心悸,餘光裡卻看到顧平生從電梯口走過來。 一瞬驚異後,她很快調整了表情,偏過頭去笑看他,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過。 護士休息的地方,看不到整個的走廊,所以那些護士還在繼續說著,絲毫沒有注意話題的中心人物在。直到他走近,那個認識顧平生的護士才猛地住口,繼而又想起他失聰的事實,緩和了神色。 顧平生看了她們一眼,禮貌笑笑。 那些護士有些尷尬地招呼他:「顧醫生?這麼晚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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