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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我也沒吵,」殷果也說,「只是看林亦揚今天誠心來給敬茶,想給他解釋幾句。媽,」她猶豫著,還是說了,「你是體育局的,我姐也是,要是都對他有意見,不是對他不公平嗎?」

  殷果媽媽笑了:「你以為媽媽會說什麼,影響他?」

  「沒有。」但她擔心,因為媽媽的態度會影響同事,間接影響他。

  「媽媽和他不認識、沒私交,也沒交惡,」媽媽開過收費站,短暫停下,接過吳桐遞的零錢,遞出去,「但確實不喜歡他,先不說曉東,單說媽媽是裁判出身,也無法欣賞一個衝撞過同行的人。媽媽也許因為愛你,不多評價你的朋友,但內心不會改變什麼。」

  媽媽開車駛出收費站,接著道:「小果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接受,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完全想法一樣、立場一樣的人。都是從自己角度出發,有自己的性格,也有自己的生活經驗,再親的人也不同。」

  殷果不吭聲了。

  「還有桐桐,」殷果媽媽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大女兒,「車裡都是家裡人,你可以說這些話。在局裡、協會和公開場合不能說。這一點,我今天是很嚴肅在說,你要記住。」

  吳桐也不出聲了。

  「中國公開賽要開始了?」殷果媽媽問殷果,「曉東是為了這個回來的?」

  「對,下周。」她說。

  林亦揚踩著這個時間點回來,就是為了這個。斯諾克有8站大型比賽,上一個賽季,他沒參加中國公開賽,導致排名比不上孟曉東和江楊。

  今年,他忽然報名了。

  ***

  林亦揚送弟弟一家回去,再到球房,江楊還在。

  昨晚,他說自己隔天要掃墓,將搬著幾箱子酒的兄弟們都哄回去睡了,只有江楊留在了他這兒休息。江楊也是剛結束了封閉集訓回來,孤家寡人一個,見林亦揚回來高興,一看就準備常住的架勢。

  這裡三樓早在上個月裝修完成,二樓是因為火鍋店遲遲沒搬,耽擱了幾個月。所以樓上東西是一應俱全,有了球房的模樣。

  三樓最北角還有兩間住人的屋子,配套的洗手間也有。

  江楊提前給他把這裡面臨時塞了幾樣傢俱,都是簡單的,有設計感的,倒像是一個小家。

  林亦揚睡不著,在沙發上斜靠著,從錢包裡的夾層裡摸出了那張便簽紙。

  邊角的膠上沾染了一層黑,是拿的次數多了。

  「打過嗎?」江楊想去廁所,翻身坐起來,看到他拿著這個。

  林亦揚沒說話。

  江楊估摸著他不會回答了,往前走,手摸到廁所燈開關,聽著身後的男人說了句:「本來就身體不好,再聽到我說話,更要氣出毛病。」

  江楊沒得反駁,老師確實沒提過林亦揚的名字。哪怕是這一年,他有意透露了林亦揚重新出山的事兒,也是聽聽就過去,半個字沒多問過。

  一個是老師,一個是小師弟,脾氣像得要命,他也沒轍。這麼一會,江楊也借著月光看清馬桶在東北角,沒開燈,直接進去了。

  林亦揚將便簽紙在手裡玩著,最後收妥。

  他出了屋,在最近的那個九球球臺駐足,這是給殷果準備的,單獨給她的。他昨天晚上還和陳安安試了幾杆。桌上,球散在藍色絨布上。

  林亦揚右手拿了一顆最近的,用力、沿著桌面投出去,白色飛一般撞上黑球,哐當一聲,落了袋。在數百平米開闊的大廳裡,回蕩著落袋聲。

  江楊摘掉眼鏡,揉著眉心,倚在門邊,看著黑暗裡的模糊的一個身影在檯球桌面燈下,好像是在掏球:「有心事?」

  「睡你的。」林亦揚回說。

  江楊聽他這語氣,看來是心事挺重。

  ***

  林亦揚一夜沒找她。

  她在回家途中都不忘和媽媽姐姐爭論,他卻不找自己,低頭都不肯。

  原本是今天下午去封閉訓練營,她頂著兩個大黑眼圈,七點就到了俱樂部,和幾個最早要動身的師姐妹們定了一個七人座的商務車,提前往訓練基地去。

  大家在車上,什麼都聊,自然因為老大孟曉東是斯諾克選手,最後話題導向了公開賽。殷果很慶倖,孟曉東管理北城有一套,大家私底下也都尊重彼此,不問私事,哪怕九球組許多人見過林亦揚,但也沒多八卦過。

  只是偶爾,在談論時提到「林亦揚」這個名字,有師姐會隱晦地戳戳她的手臂,問她為什麼沒來中國公開賽,是身體原因,還是別的什麼。

  殷果不清楚,也無法回答。

  好像做為男女朋友,他對於自己的事情說得很少,倒是她會多交代多幾句。

  「好可惜,」旁邊的師姐也說,「要不然,排名不會比江楊低。」

  大家自然避開了和孟曉東作比較,一個是殷果哥哥,一個是她男朋友。

  「也難說,我哥說,江楊這兩年狀態特別好。」她說。

  倒是孟曉東自己困在了瓶頸期。

  車到半路上,大家在高速休息區停了半小時。

  這個休息區在兩省交界處,很大,有賣兩省特產的商店,速食店也不少。因為這撥人是最早出發的,時間寬裕,大家原地解散,約定半小時後再聚。

  大家都去買零食特產,為封閉集訓屯糧。

  司機看殷果始終不下車,笑著問:「給你開車車門,我也下去溜達溜達。」

  最後,只剩她在這裡。

  殷果戴著個漁夫帽,在敞開的車門旁,側坐著,兩腿曬著太陽。

  手機裡,林亦揚在半小時前發了一個微信。

  Lin:醒了?

  Lin:想和你說話。

  她一直沒回。

  一是因為整夜氣鼓鼓的,他也沒找自己,二是因為車上好多人,也不方便電話。她兩手握著手機,看著那兩條消息,想回。

  仿佛心有靈犀,冒出一條新的。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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