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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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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是家裡大小孩子平日裡最怕的就是這個人。他從小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優秀得要上天的那種人,家裡親戚管不住孩子的,都喜歡交給他訓,在孟曉東手裡挨揍的人可不少。孟曉天這個親弟弟挨揍最多,殷果是女孩,挨駡而已,算不得啥。 「你不是不過來嗎?」殷果讓到一旁,小心地問。 孟曉東走入,殷果和表弟緊跟其後。 公寓裡沒人。 表弟開了燈,孟曉東環顧公寓。 「我來不是找你,」他回說,「連這種比賽都應付不了,還打什麼職業?」 我也沒說我應付不了。 殷果暗自腹誹,好脾氣地又問:「那是來看青年組比賽的?」 他們俱樂部的人來得晚,下週六開始比賽,要週三才會到,倒幾天時差適應下,直接上賽場。不像東新城他們很寬鬆,早帶隊到了,還要四處遊玩消遣一下。 「我來找林亦揚,」孟曉東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殷果心裡咯噔一下,匆匆和表弟對視一眼。 是表弟說漏嘴的,還是俱樂部教練們閒聊被表哥聽到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孟曉東又問。 「說不太准。」殷果含糊地回答。 「你們兩個不是和他很熟嗎?」 「我們兩個……是和他關係不錯,」殷果慢慢地說著,讓自己保持邏輯性,試圖掩蓋住自己和林亦揚的那一點點不同于尋常朋友的關係,「他好像每週末都會回來,大概就是週五這時候,」她看表弟,「是吧?」 「啊,對。」表弟和她配合著。 「有聯繫方式嗎?」 「我有,哥,我有。」表弟搶先說,主動替殷果擋子彈。 日常殷果對這個表弟,比親哥哥對他可好多了,所以關鍵時刻,他第一反應就是扛下所有,保護好可憐的和一個小雞仔一樣的表姐。 「幫我問問,他什麼時候到,」孟曉東提醒表弟,「不許說我在。」 哥你想幹什麼?殷果心裡直突突。 她快速又和表弟互望了一眼。 表弟只好照實發了消息,很快林亦揚回復了。 表弟清了清嗓子,彙報說:「到樓下了。」 孟曉東應了聲。他脫下外衣,對折,放在沙發一旁,上半身是量身定制的白色襯衫,袖口的袖扣是黑色。 殷果留意到表哥解開了一粒襯衫紐扣。 他穿衣規矩多,素來是扣緊的,該不會真要打架吧?不至於吧?十幾歲的對手,高中就沒再見過了,還惦記到今天要打一架? 殷果不敢說話,快速給表弟發了個微信,表弟被唬得發愣,沒看手機。殷果挪到他身邊,用腳踢表弟的鞋。表弟驚醒,看到她打眼色指手機,這才低頭看了眼。 小果:你哥脾氣不好,一會兒要是吵起來,記得攔著點。 天天:攔不住…… 門鎖,有了一聲響動。 三人齊齊看過去。 門外,林亦揚把運動背包擱到地板上,鑰匙插在鑰匙孔裡,他抬手揉了揉脖子,在火車上不小心睡著,姿勢不對,僵了一路了。他的手指又繞回來,摸了摸下巴,有新出來的胡茬,兩天沒刮了,全忘。 推開門,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殷果,她站在門口,長卷髮紮成一個馬尾,顯得臉極小,弧度漂亮。林亦揚沒想到她在門口,低聲問:「不進去?」 殷果抿著嘴唇,一個勁瞥客廳。 「揚哥,」表弟硬著頭皮,離自己親哥哥那邊近了兩步,「這我哥,親哥,我叫孟曉天,他叫孟曉東。」 這句是廢話。孟曉東在到紐約時就說了,他認識林亦揚,具體怎麼認識的,曉天沒概念,在屋子裡的四個人,只有他這個外行人不懂。 林亦揚聽到「孟曉東」三個字,看向那個早打量自己半天的故人。 時隔多年,孟曉東還是孟曉東,一心只有檯球,連平時的著裝也和賽場上沒差別,只要再套上無袖西裝馬甲和領結,就能上場比賽的嚴謹衣著。 而他呢?孟曉東皺著眉頭,回看林亦揚這一身裝束。 運動帽衫,外頭套著一件休閒夾克,黑色運動鞋,尤其還是牛仔褲。右手拎著一個運動背包,鬍子都沒刮乾淨,頭髮也亂,站姿也是一半倚靠在門邊的散漫狀態。 幾秒的寂靜。 啪地一聲,林亦揚把運動包丟去牆邊。那個運動包很髒了,這回他本來打算洗一下的,所以都是到處扔。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下,暗示孟曉東領口扣子沒有紐合:「不像你的作風。」 「屋裡太熱,自己解開的。」孟曉東說。 林亦揚拉開外套的拉鍊,隨便一脫,丟到沙發扶手上:「是有點兒熱。我洗把臉,你先坐。」 「都是男人,不用這麼客套,」孟曉東冷淡地說,「多髒的人沒見過?」 林亦揚揉了下脖子後,還是很疼,估計用熱水沖一沖會好點:「沒和你客套,脖子疼,想用熱毛巾敷一敷。」 他直接進了臥室,聲音從裡邊傳出來:「你要找我有事兒,就等著。」 孟曉東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如果是過去的林亦揚,不會這麼隨和,包括進門時和殷果說話的那種神態,那是在他身上絕不會出現的態度。他懂得給人留情面了,懂得人情冷暖了,可在孟曉東眼裡,他就像被人拔了毛,從在高空遨遊飛翔的鷹成了一隻躲在美利堅的斑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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