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釐米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紀憶轉過身,被他發現了自己的行為,有一瞬的心跳加速後,就硬著頭皮走過來,輕聲問他:「你帶那個幹什麼?那天……不是沒用嗎?」

  他嗯了一聲,低低地,壓著聲音告訴她:「那天你太主動,我忘了。」

  這句話,仿佛在他喉嚨口被處理過,明明很直白,卻很性感。

  「那今天也不能……那什麼,」她眼神飄開來,避開他,輕聲催促,「快去睡覺。」

  他陪著自己遠走採訪,她就已經心驚膽戰,唯恐中途會有什麼意外問題。

  幸好,幸好,他或許因為心情不錯,整個人這一天都沒什麼太大的身體不適反應,她現在只盼著他趕緊上床睡覺,好好休息。

  她發現,他的睡眠非常不好。

  季成陽看著她輕輕眨眼睛,眼睫毛微微扇動著,被她這一個小動作煽動的有些浮躁起來,本是開她的玩笑,現在……卻有些真想要做什麼。不過顯然,吾家有妻初長成,另一面的意思就是,他的話不再是絕對權威。

  比如,

  一星期只能碰一次這種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結束。

  他很自嘲地笑笑,只當這是上帝給自己的特殊的愛情,他從愛上十幾歲的她開始就耐心等待著,等她長大成人,可以被自己毫無道德障礙地擁到懷裡。誰曾想,等到她長大成人後,他依舊要繼續保有著原有的那份耐心,他要等待,等自己的身體和心理真正痊癒,將這個第一次見面時抱著洋娃娃,委屈地蹲在家屬區42號樓後窗臺下,低聲哭泣的女孩子娶回家。

  你可知道,小女孩。

  你四歲半的那年,蹲在窗外,眼睛紅腫地抬起頭的那一秒。

  就是我們這一生緣分的開始。

  §下:何用待從頭 第十一章 時間的長度(3)

  季成陽住院後沒幾天,紀憶的實習期正式結束,根據之前填寫的工作意向和內部考核,她正式進入了國際新聞編輯部的綜合組,和正式員工一樣開始排班工作。

  上午班從8:00到13:30,下午班從13:30到19:30結束,夜班是19:30到24:00,沒有雙休日,這比以前忙得多。因為國際部的特殊性,夜班工作更多。

  這樣,能見季成陽的時間就被立刻縮減了。

  這天夜裡,她夜班的最後十分鐘,還在校正實習生翻譯過來的外電,內容有關巴以衝突。前方記者尚未有稿件過來,她就只能援引多家外電編寫消息:「……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和以色列總理奧爾默特同意重啟和談進程……」

  手頓了頓。

  記憶裡,有個畫面和此時重合了。

  2000年底,大約8年前,她偶然在午夜的電視新聞裡看到他:深夜在滂沱暴雨中,穿著沾滿泥水的黑色雨衣,背對著爆炸襲擊後的廢墟,面對鏡頭做現場介紹……她記得很清楚,那時她聽到「爆炸襲擊」,慌慌張張跑到電視機前,仔細去看他有沒有受傷。

  當時,他就在巴以衝突現場。

  而現在,她就在編輯巴以衝突的新聞。

  因為這個巧合,讓這條新聞都有了溫度……

  牆上的幾個時鐘,分別指向不同的時間,東京、紐約、巴黎……北京時間的那個時鐘的指標已經過了十二點。她關掉電腦,迅速離開辦公室,跑過樓梯間時正好有幾個外國員工也下班,在閒聊著什麼。紀憶從他們身邊下樓時,明顯腳步快了很多,倒不像是疲憊地下班,而是出了什麼大事,引得幾個外國同事紛紛側目。

  季成陽住的病區特殊,人少,因此格外安靜。

  每次夜班結束,她到這裡,都要經過寂靜的走廊,和值班護士打個招呼,就能直接進入他的病房。她今天並沒有提前告訴他,自己要過來,猜想他應該睡了,沒想到護士告訴她,季成陽沒在病房:「季先生說要出去透透氣,應該快回來了。」

  聽護士的語氣,應該不是第一次。

  對方看她有些擔心,又補了句,幾乎在她不來的時候,每天都如此,不用太擔心。

  紀憶聽護士這麼說,勉強安了安心。

  他的手機就丟在房間裡,她靠在沙發上,等了會兒,就迷糊著睡著了。睡夢裡,不知道過了多久,就感覺有人在黑暗中拍了拍她,低聲問:「要不要去床上睡?」

  「嗯。」紀憶意識飄忽地應著。

  在感覺自己被抱住時,猛地驚醒。

  她已經被他兩隻手臂環住了身體和腿,仍舊輕輕掙扎著,低聲說:「我自己過去……」季成陽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是怕他抱她,會覺得吃力。

  「我抱你過去,」他的聲音在黑暗裡,顯得很平靜,「在我走得動的時候,多抱抱女朋友,比較不吃虧。」

  淡淡的自我調侃。

  可也有著讓人心酸的感覺。

  紀憶怕他心情不好,沒再多說什麼,感覺身子一輕,就被他抱了起來。她臉就貼在他頸窩的位置,默默數著每一步,祈禱距離能再近一點,等身子落到床上,終於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你去哪兒了?這麼晚出去。」

  「睡不著,隨便在四周走走。」

  「心情不好嗎?」她脫掉自己的鞋。

  「習慣性失眠。」他簡單地說。

  這間病房本來就有陪床,她也不是第一次睡在這裡,只是沒想到剛拉過枕頭,季成陽就側身,也躺了上來。雖然是加寬的床,可兩個人還是很擁擠,紀憶安靜著,往他懷裡靠了靠,摸摸他的手,有些涼,是剛從外邊回來的溫度。

  「我剛才在編寫巴以衝突的簡訊,想起一件事,」她額頭靠在他肩膀的位置,小聲說,「你還記得,你去過中東嗎?」

  他略微回憶:「是去過幾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