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釐米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七五


  「這場戰爭離結束還很遙遠。」季成陽忽然如此說。

  還很遙遠,美國人什麼時候能撤出伊拉克?誰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在伊拉克多久,下一次回國是什麼時候。

  劉晚夏和他又說了會兒話,就匆匆告辭。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冒失前來,卻出了意外的狀況,而且這種狀況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哪怕曾想到碰到他口中的那個女朋友,也不會有如此的尷尬。

  季成陽將她送到門口,看了看獨門獨戶的那個電梯:「我家裡還有個小姑娘,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就不送你了。」

  劉晚夏手握了握自己的背包帶子,忽然笑:「是啊,家裡有個小姑娘是不太放心。」

  紀憶看上去雖然小,是那種介乎于女孩和女人之間的年紀,可怎麼說也不再是讓人真「不放心」留在家裡的小姑娘了,可季成陽就說得如此坦然。

  她從沒見過如此的季成陽。

  走進空蕩蕩的電梯,在電梯門慢慢閉合的時候,看到季成陽家裡的大門關上。她忽然想到,那時候班級裡的女生不知道有多維護這個叫季成陽的男人,外班的女孩子來打聽什麼的,一律都是對外封口,甚至抵制外班的女生遞來的情書。

  季成陽,是那時候附中很多女孩的少女夢。

  難道,他真的會和普通男人一樣眷顧于青春的誘惑?

  有時候人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

  季成陽看出這個老同學的猜疑,沒有解釋的欲望,言語解釋這種東西,對著想要解釋的人來做就可以了。悲歡喜樂,說到底,只有你自己清楚。

  季成陽關了門,將客廳裡用過的杯子都拿到廚房,洗乾淨後扔進消毒櫃裡,設定好時間後,就轉而去了書房。紀憶真的很聽話,舉著一本書仰面躺在他在書房臨時放的床上,身子以很舒服的姿勢自然彎曲著,在看書。

  她明顯聽到季成陽進來,也不吭聲,繼續翻過一頁,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看得是什麼。她一晚上都沒看進去一個字,多半是因為季暖暖的事,少半是因為客廳裡坐著一個意外來客。亂七八糟想了許久,慢慢地都是暖暖的事。

  她甚至在計畫,等找到暖暖深入談過後,希望能幫到她。

  戒毒所……北京的戒毒所在哪裡呢?

  她並不知道,剛才和劉晚夏的談話,讓季成陽內底深處的那種對她放心不下,甚至戀戀不捨愈發濃烈。此時此刻,她躺在他平時睡著的那張床上,毫不掩飾她身體的曲線,對他是多大的考驗。

  「你客人走了?」紀憶明知故問。

  「走了。」季成陽也無奈。

  他在紀憶身邊坐下來,翻過來她手裡的書,不知道又是從藏書室哪個角落裡找出來的,枕邊都是書裡的書簽。紀憶唔了聲,想問,又不知道怎麼問,就聽見季成陽手機有短信的聲音,季成陽似乎懶得去搭理,紀憶倒是憑著女孩的第六感,覺得這短信一定和他那個客人有關。她伸手去摸他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

  劉晚夏。

  手機螢幕上的提示是果然是這個名字。

  「她還給你發短信呢。」

  季成陽忍俊不禁,瞅著她的小臉袋:「想看就看,不用猶豫。」

  紀憶立刻笑了,翻出來看:

  剛才在你家的那個女孩子,就是你女朋友嗎?

  紀憶一個字一個字看,看了兩遍,這才將手機遞到他眼下。季成陽察覺到她有些不太開心,也沒多說什麼,就著她舉著的那個手機,迅速回復了一個字「是」,然後就將手機從她手裡抽出來,扔到遠處的沙發上。

  手機沒落好,順著沙發直接滑下來,噹啷一聲就掉在了地板上。

  「摔壞了,」紀憶指著手機,低聲說,「你這麼摔,真會摔壞的。」

  「你從回來就一直心神不寧,在想什麼呢?」季成陽倒是沒理會她這句話,直接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不對勁。

  「沒想什麼,」紀憶守口如瓶,蹭了蹭腦袋,索性將臉枕在他的大腿上,仰面去看他,「就是見到好多同學,覺得挺傷感的,怎麼這麼就高中畢業了。」

  真是走過去了,才會覺得高中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有壓力,有動力,有良性的競爭,有美好的早戀,很多很多,都是之後的時光無法超越的……她本來是用這個做障眼法,可真想到這個點,倒也悵然了。

  「我過了五一假期,就會去伊拉克。」季成陽忽然說。

  紀憶愣了,茫然看他:「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他笑:「不是提前告訴你了嗎?」

  「沒有提前啊……」紀憶整晚低落的心情,瞬間被他一句話打進深淵,說不出的委屈,「還有幾天你就走了,這也算提前說嗎?」

  這又不是公派出差,出去周遊世界,這是去最危險的地方啊。

  什麼心理準備都沒有,忽然就告訴她,他要走了,要去伊拉克了,又要去面對槍林彈雨,去吃苦受難,去面對那麼大的危險了。所有情緒一湧而上,紀憶越發覺得委屈,混雜著離別的不舍情緒,還有憂心忡忡……

  哪裡是深淵,她現在的心情簡直就是在地獄。

  紀憶眼睛慢慢眨了兩下,想從他腿上爬起來。

  就是她這麼委屈的神情,狠狠扯斷了季成陽緊繃了整晚的那根心弦。他用手臂壓著她,不讓她起來,紀憶微撅了嘴,覺得鼻子酸酸的,不想說話。

  可是他手臂壓得位置,偏就那麼敏感。

  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她不敢動,他在遲疑,也就是幾秒的功夫,季成陽的手臂就挪開了。她以為他要放自己離開書房,兩隻手撐著從床上坐起來:「下次別這樣了……起碼要提前半個月告訴我。」她輕聲說著。

  季成陽也知道自己的處理方法有問題,但他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時間,無論什麼時候告訴她,都是一樣的結果,還不如最晚讓她知道,難過的時間可以簡短一些。

  他靠近她,想要道歉。

  可當握住她的手腕的時候,手掌間那種柔軟的觸感,讓他這段日子始終不願越界的堅持都潰散了,他的話,變成了行動,就此捉住她的嘴唇,深深親吻她。

  紀憶還在他又要去戰場的消息裡,失魂落魄著。

  眼睛眨了眨,很快就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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