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突然想要地老天荒 | 上頁 下頁
一八


  可她並不知道,在他到比利時之前,就開始了自己在東歐的全盤事業。

  後來的所有資料,都無異於是個傳奇故事。

  程牧陽。

  這個名字對俄羅斯黑幫來說,已經完全等同於「China」。他從不發起任何的戰爭,卻能輕易讓那些東歐政客和黑勢力內鬥,從而坐收漁利。而他在莫斯科甚至得到了「緘默法則」,任何與程家有關的事,不論是走私,亦或死傷,都不會有任何官方記錄或搜捕。

  這是史無前例的,

  是血腥暴力的東歐人,對程牧陽表示出的妥協和敬意。

  可對那些在莫斯科辛苦賺錢的中國人來說,他卻是名符其實的「救世主」。而在那些共同掌控著中國綿長邊境線的家族眼裡,這個人,則是最大的華裔「軍火商人」。

  詭譎狡詐,殘酷無情。

  波東哈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南北聽到這裡,輕輕吐出一口氣:「俄羅斯人,是不是恨死他了。」

  「是愛死他了,他曾多次獲得公開的讚譽,是俄羅斯人民的朋友,是慈善家,」波東哈的聲音,明顯有著愉悅和欣賞,「最大的軍火商,就是最大的財力支持,不論他的國籍、膚色,他都是莫斯科最尊貴的客人。」

  「最尊貴的客人?」南北樂不可支,那些東歐人真有意思。

  她結束通話後,直接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一覺,竟就睡過了晚飯。

  閒暇了兩日,今晚倒是有正經的活動,沈公宴請眾人聽歌仔戲。今夜共有兩部,一則是「薛平貴與王寶釧」,另一則是「皇甫少華與孟麗君」。

  她因為遲了些時間,到劇院的時候,戲已開場。

  這裡的戲院一樓大堂是三位一桌,分散了三四十桌,當真是滿座衣冠。二樓則是開放式的包廂,從一樓仰頭看過去,能看見珠簾後的影影綽綽;三樓是封閉式包廂。

  她沿著樓梯走上三樓,暗暗感歎老輩家族的底氣就是厚,硬是把個二十一世紀的新社會,搞得如同老舊的民國。看那些黑老大們,無論老少,男人都無一例外都穿了中式的服裝,女人則是各色旗袍,極力做個閨秀貴婦的模樣。

  老舊的兩場戲,

  不僅給小輩做了規矩,還無形中立了台州沈氏的威風。

  底下當真是熱鬧,三樓卻空的很,六個房間,只有三個掌了燈。

  燈上是揮毫而就的姓氏,她辨認出那個沈字後,就徑直進了包房。沈公身邊跟著的小姑娘正在一絲不苟地泡茶,看見她,欠身笑笑。

  包房很大,人卻極少。

  只有寥寥四五個人。

  沈公正盤膝在棋墩旁,一動不動地捏著白子,而老人家的對面卻沒有人。不過讓她意外的是,程牧陽和他的那個表姐都在,只不過是在看樓下的戲臺。今晚他穿了身銀灰色的絲絨修身西裝,純白色的襯衫,鑽石菱形的白色領結。

  活脫脫,就是個舊上海的洋派銀行家。

  她端詳他的背影,不過幾秒,他就有了什麼感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溫和淡漠,像個陌生人。

  南北也只是抿起嘴角,輕輕地點了點頭。

  「北北,來,坐這裡。」沈公笑呵呵指了指棋墩另一側,那個空置的位子。

  她依言坐下來。

  棋盤上的黑白佈局,她很熟悉,很輕鬆地接過黑子,陪著沈公落子。

  偶爾分神,餘光總能和程牧陽相碰,隨後她又會迅速移開視線。

  「薛平貴與王寶釧」落幕後,是沈公比較偏愛的「皇甫少華與孟麗君」。沈公把她一個人留在棋局這裡,移身到珠簾之前,落座看戲。

  南北繼續托著下巴,獨自繼續這局棋。

  直到程牧陽坐在了她身邊的籐椅上,安靜看著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怎麼不聽了?」她輕聲問他。

  程牧陽也低聲告訴她:「聽不懂。」

  南北忍不住笑了聲:「我看你有模有樣的,還以為你是真喜歡歌仔戲。我以前陪沈公聽戲的時候,也經常會睡著。」

  他不動聲色地笑著,配著這身西裝領結,還真有些舊日風情。

  「歌仔戲,也叫薌劇,」她輕聲給他解釋,「不止在臺灣,在晉江、廈門和東南亞華僑居住區,老輩人都特別愛聽。」

  他淡淡地嗯了聲:「所有的戲曲,在我聽來都沒什麼差別。」

  南北在兩指間夾了個白子,眼睛看回棋盤:「很正常,你的世界在東歐。」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始終近似於耳語。

  這房間裡的人都在專心看著戲臺,而他們卻仿佛置身事外。

  程牧陽悄無聲息地,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需要落子的地方。

  南北倒是意外了,偏過頭去看他:「你也會圍棋?」

  「弈棋被稱為『白刃格鬥』,很適合培養人的全域掌控力和耐心,」程牧仍舊低著聲音,有條不紊地說,「這是『當湖十局』。清朝兩大國手范西屏和施襄夏的唯一對弈,寥寥十局,妙訣古今。學過圍棋的,應該都熟背過這十局的棋譜。」

  他的答案,永遠都能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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