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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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說話,該不會是心臟不舒服了?她胡亂想。 「三哥……」他停住,仿佛在措辭,繼而說,「對你的心情,過去在別人身上是從未有過的,你要想聽的話,等回來,我慢慢說給你聽。」 頓了半晌,他又道:「你是在前線救人的醫生,我一個安逸坐在家裡的人,應該是支持你,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 「沒有,你沒有影響到我……」 你的存在,對我本來就是一種支持。 「宛央,」他喚著連她自己都陌生的名字,「我愛你。」 他說著,靜了會兒,又一次說:「我愛你。」 …… 沈奚下半張臉蒙在口罩裡,一層布在臉上微微顫動著,呼吸全亂了。 宛央,宛在水中央,曾以為是很美的寓意。可這也是孤立無援的一個名字,四面環水,無所依傍,一世飄蓬。他初在遊輪上問她這個名字,也是在四面環水的海上,孤零零的、冒著黑煙的遊輪裡。命中註定了,這世上唯有他一人會曉得,會叫得出「宛央」。 蒼白燈光裡,她眼裡都是水光。他說愛她,她要如何答…… 「沈醫生。」護士長撕破了這份寧靜。 沈奚忙亂著,說「再聯繫」,把聽筒扔下,回到了自己的戰場。 到正午的日光照入病房,她還在想,他說了那樣的話後,被扔掉電話是如何心情…… 一切在下午有了轉機,經過前兩個病人的死亡後,醫生們有了更好的對策,小護士幸運地成為了在上海的第一個康復病例。對於那場流感,當時的沈奚以為,中國總是要比歐洲好一些,但事實證明疫病的傳播是全球範圍的,到後來,連中國和俄羅都無法避免。 只是在那個軍閥混戰的年代,沒能留下太多文字和照片資料。 小護士康復後的第三天,沈奚離開隔離樓層。 距收診病人那日,過去了十天。 那個德國少女因為沈奚是主診醫生,對她依賴到寸步不離,沈奚和她語言不通,幸好譚慶項是個洋文通,用幾通電話和女孩溝通,親自攬下了要安撫失去雙親「幼女」的職責。 說是少女,其實因為人種優勢,她比沈奚,甚至比尚未見面的譚慶項都要高一些。 沈奚拜託護士為她準備了乾淨衣裙,舊式樣,中式學生裝。 沈奚和傅侗文約定是四點,在醫院候診的一樓見。 三點三十五分,她等不及先帶著女孩到了樓下,未料,在醫院的門內,有人更等不及地先到了。他的車在外頭,吩咐了跟來的保護他的青幫人也都候在外頭,獨自一個,靜立在大扇的玻璃木門邊,兩手倒背在背後,搭在一處。 等得是不急不躁,卻也伴著十二分的無聊的神態。對他看久了只道平常,可在人群裡一站,立時又顯出不同了。他一個大男人,站在樸素白漆的醫院大門前,都有讓浮花浪蕊皆失色的本事。 從瞧見她起,他就在望著她,無聊神態盡去。 她一路行,他一面望。 「你幾時到的?」她像被人堵在校門口的女學生,在大廳裡護士們和幾個醫生探究的目光裡,心虛地問。 「說不準,約莫兩點的樣子。」他走近。 「兩點?」這是站了多久……「來這麼早,也不告訴我。」 沈奚鼻尖碰到他西裝了,始才猜到他要做什麼,可他沒給她機會考慮,直接吻住了她的嘴唇。這是在中國,不是在紐約,就算是在紐約,兩個戀人要親吻也並非是隨時隨地不分場合的……尤其還是醫院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 還是,完全失了體統的喉舌深吻。 她被親吻的全然失重,靈魂在身軀裡劇烈地晃了幾晃,仿佛被人抽離出去。 親完,偏他還要笑。 「約會這種事情,要先等上一會才有誠意,」他蜻蜓點水似地,親了下她的嘴唇,再是額頭,端的是個輕薄子,「三哥帶你去吃羊排,你最喜歡的。」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相思未相負(4) 傅侗文安排吃西餐,是為安撫失去雙親的少女培德。 但由於言語不通,氣氛並不算太好。 不到六點時,三人回到禮和裡的公寓。 譚慶項和萬安關了上下三層樓的燈,獨獨留了廚房的燈,兩人難得不和傅侗文吃飯,去虹口踩場附近買了食材回來,自己做。那裡每天有許多的屠戶、農民和漁民去出售自己的貨品,比別處新鮮不少。 於是,德國少女培德見到譚慶項的第一面,就是他穿著圍裙,一手黑剪刀,一手開膛破肚的大黃魚。這幾日在隔離區裡,兩人電話通過幾回,培德獲知的是他是個留洋的醫學博士,精通多國語言,三十歲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樣子。 嗯……現在嘛,培德靦腆地用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綠色眼睛裡難得有了笑,父母病逝後還是頭一回。 「這孩子……」譚慶項胸悶,接著收拾大黃魚。 廚房過於逼仄,容得下培德就容不下萬安,硬擠著也不像樣。 萬安識相得很,騰了地方給兩人交談。 「沈小姐,」萬安在廚房門口,對沈奚熱絡招呼著,「是要喝點什麼?咖啡?茶?還是別的?」傅侗文替沈奚脫下外衣,遞給萬安:「去泡一壺茶。」 「是要最好的嗎?一定是要最好的。」萬安殷勤地自問自答。 傅侗文摘下帽子,扣到萬安腦袋上:「今日話倒是多。」 「那是自然。」 沈奚忽然被他拉起手,眾目睽睽下,上了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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