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美人骨 | 上頁 下頁
六三


  周生辰並不像小仁那麼講究,並沒有刻意安排什麼吃食,只說到附近的地方,隨便吃些東西。時宜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似乎她所認識的他,除了在鎮江和家人一起外,始終維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

  普通,而又不隨便。

  衣著乾淨妥帖,隨身物品精簡,不喜歡應酬,更不喜歡用手機這種浪費時間的東西。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做有規律的事情。吃飯喝水,是生活必須,餘下的時宜挽著他的手臂,努力想了會兒,笑了。

  周生辰看她。

  她解釋給他:「我在想,你和別的男人相同的地方,可是想不到太多。比如你也看沒營養的電視劇,可能把尋秦記看七十九遍的也實在」

  他兀自笑著:「是真的,消遣的時候看。不想再費精力去找別的電視劇,就重複來看,當你看到上一個場景,能立刻想像出下一個的場景和臺詞,也挺有趣的。」

  她笑,像個小孩子一樣,緊緊挽著他。

  時宜電話了巨集曉譽,約她一起吃晚飯。

  兩個人到個小飯店,說了會兒話,宏曉譽和杜風就到了。這種水鄉景區的小飯店,做的都是當地的家常,或是特色菜,除了幾樣外倒沒什麼出彩。

  一道紅燒羊肉端上來,周生辰剛要下筷,時宜就開始低聲說,羊肉忌夏日吃,會上火云云的。周生辰頷首,轉而去吃白水魚,真就不碰羊肉了。

  宏曉譽見此景,唏噓不已:「你說,我點菜的時候你不說,我要吃了,你就勸你老公別吃,說什麼怕上火果然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你眼裡徹底沒我了。」

  時宜笑:「你到哪裡,都喜歡吃特色菜,我知道,我肯定勸不住你,就不多費口舌了。」

  兩個自幼相識的女人,真正鬥起嘴來,有說不盡的話。

  誰都贏不了誰,卻讓旁觀的兩個陌生男人覺得有趣。

  杜風倒了酒,推一杯給周生辰。

  他笑著婉拒了:「抱歉,我不喝酒。」

  杜風不以為意:「意思意思,抿一口。」

  宏曉譽也不以為然:「男人認識,都要多少喝一些的。」

  周生辰略微思考了會兒,拿起酒杯,可馬上就被時宜拿過去。

  她看了眼宏曉譽:「不許逼他喝酒。」

  「啊?哪裡有逼,」宏曉譽哭笑不得,「我只勸了一句,就一句,我的大小姐。」

  時宜拿起酒杯,湊在鼻子口聞了聞:「酒精含量不低呢。」

  她話裡的意思非常明顯,宏曉譽真是被她這種維護周生辰的態度氣死,輕輕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杯子:「過分了啊」

  杜風笑了:「這樣吧,我們就放過你老公,不過」

  時宜怕他們再說什麼話,讓周生辰為難,竟然沒等杜風說完,就自己喝了一大口。

  誰也沒料到,就都沒攔住。

  待她放下杯子:「好了,我替他喝完了,你們不許再提要求了。」

  宏曉譽知道她也滴酒不沾,看她這樣是認真了,不敢再造次,忙撫了撫胸口:「這才是真愛啊,我和你比,差遠了。」

  她笑:「初次見面,沒關係的。」

  她知道自己護周生辰,護的有些不給好朋友面子。

  可是她就是看不得他受一點兒委屈,哪怕微微蹙眉,略微猶豫,她都不願意看。

  時宜又去喝茶水,壓下讓人不舒服的酒精味道。

  她搭在椅子邊沿的手,有溫熱覆上來,周生辰握住她的那只手,她偏過頭看他。感覺的到,他正在把自己的手攥在他的手心裡。

  他不是個在外人面前,能坦然表現私人感情的人。

  所以時宜只是抿嘴笑笑,暗示他不用說,自己知道。他想說的,自己都知道。

  他有些責怪,也有些自責的意思,估計是怪她忽然喝酒,而他又沒來得及攔住,眼神略嚴肅。時宜低頭笑了笑,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忽然就聯想到,是不是在實驗室裡出了什麼事故問題,周生辰也是這樣的神色?

  時宜當真是沒有半點兒酒量。

  離開飯店的小樓時,她已經有些面頰泛紅,笑的表情始終收不回來。所以人有喜事,總喜歡喝幾杯,就是這個道理吧?她帶他去聽評彈,因為這次比賽的工作人員、參賽者和媒體人都在下午離開了,這裡只有幾個因為各種原因被景區免費招待的散客。

  臺上評彈聲聲,台下一排排的長椅,幾乎都是空著的。

  他們坐在西北的角落裡,她起先靠在他肩上,後來借著那幾分酒意,慢慢滑下來,躺在了他的腿上。就這麼仰頭看著他,百看不厭。

  周生辰被她看了會兒,也就手臂搭在前座的靠背上,額頭低著手臂,低頭去看她。

  或者說是,讓她更自由、更盡興地看自己。

  他穿著純黑色的有領短袖,臉刮的很乾淨,非常乾淨。

  也許因為常年簡單的實驗室生活,所接觸的、所做的都是和研究有關的,他絲毫都沒有一個三十歲男人的樣子。最多像是二十幾歲的研究生。

  時宜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今天上午,這裡還有些嗯,新長出來的。」

  周生辰兀自一笑:「是不是上午刮到你了?」

  他問得很清淡,她卻浮想聯翩,臉更紅了,嘟囔了句:「不和你說這個了。」

  酒精的蠱惑,讓所有的心底波瀾都被放大。

  她的手,摸著他的臉,輕聲說:「我記得有本書裡,有句話,說的很好。」

  「什麼?」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他嗯了一聲,這種小女人的心思,他大概懂,但並不認同。

  但此時此刻,他覺得如此躺在長椅上,頭枕著自己腿的時宜,很適合被這樣對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