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美人骨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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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辰笑了聲:「你可以這麼想,我是因為會介意,才會隨時掌握你的動向。」 「真的?」 「真的,」他頓了頓,輕聲說,「千真萬確。」 她笑出了聲音。水的遠處,能看到有幾艘停泊的木船,掛著燈。 景區沒有遊客,只有這次的主辦方、媒體、還有參加總決賽人,所以這種遊船在晚上時不會開放,只停靠著,自成風景。 周生辰繼續說了幾句話,斷了連線。 眾人飯罷,被景區負責人安排了活動。 泛舟或者是去大戲院聽評彈。 時宜不喜歡深夜在河邊上的感覺,就去評彈。整個戲院坐了半數,夏日有些悶熱的風吹進來,她有些不在意地聽著,輕輕轉著手腕上的念珠。 這樣炎熱的夜晚,環境並不算愜意。 卻莫名地,讓她記起了一些,曾經早已模糊的事情。 那一世,她自幼學唐史,對唐玄宗所作的霓裳羽衣曲極有興趣,可惜卻因安史之亂而失傳,再無人得曲譜。終有一日聽聞,南唐後主李煜與周後,竟復原了大半。 她當真想聽,周生辰也寵著她,讓人請來曲譜。 可惜那日她犯了錯,錯過了那場霓裳羽衣曲,一切只源於一杯茶。她自幼喜茶,周生辰便為她搜集名茶,那日她想為他泡他最愛的,卻因水質緣故,倒了又倒。 名茶價值千金,卻被她任意揮霍。 那是他初次斥責她,眉目顯有怒氣,卻隱忍不發。 只是不讓她去觀歌舞,將她留在書房內,站立持筆,字字句句寫著歷代名茶。寫到唐代時,她委屈的紅了眼眶,聽著遠遠的歌舞樂曲聲,卻不得不繼續握著筆,一字字繼續去寫:蒙頂,紫筍神泉小團、碧澗明月、方山露芽、邕湖含膏、西山白露、霍山黃芽 她努力眨眼,想屏注眼淚,卻還是落在紙上,暈成一片。 「十一,」他微微俯身,看她寫的密密麻麻的紙,終於開口說話,「你倒一杯茶,便是百姓數日,甚至是整月口糧。你有品茶的喜好,我便為你買茶,但不想你驕縱成性,不知百姓辛苦。」 她攥著筆,微微頷首。 「你是未來的太子妃」周生辰繼續說著。 她卻忽然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她不想因為自己是太子妃,才要記得這些。她只是他的徒兒,甘願受他責罰。 含淚眼睛裡,盡是倔強。 周生辰欲言又止,忍不住微微含笑,直起身子:「繼續寫吧。」 有夜風吹進來。 評彈仍舊繼續著,時宜靠在木制的長椅一側,仍舊難以將思緒拉回來。 她眼前仿佛就有著抄寫滿滿的宣紙。 而餘光裡,只有他。 晚上住的地方,裝修並不算精緻。 更如同尋常的人家。 不知道是因為晚飯後聽得那段評彈,還是因為這裡的氛圍,她想起他離開前,兩人在鎮江的那段日子。短暫而又玄妙,當時只是緊張於和他奇怪的家庭相處,現在想起來,卻越發感慨。 他存在於這樣的家庭,是否是註定的。 鐘鼎之家,隱匿於世。 睡到三點多,那段抄寫茶名的片段,反復出現,她輾轉起身。想了很久,終於撥了他的電話,在漫長的等待音裡,幾次想要掛斷。 他是在短暫休息?還是仍舊在實驗室?還是在開會? 她把手機舉到眼前,看著未接通的提示,拇指已經滑到掛斷的選項。忽然電話就接通了時宜馬上拿起來,貼在了耳邊。 「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周生辰的聲音,有些疑惑。 「我做了一個夢,」她的猶自帶著睡音,「一個同樣的夢,反復重複很多次。我知道是在做夢,可是醒不過來,就只能看著。」 「夢魘?」 「嗯,夢魘。」 「那些水鄉多少都有故事,」周生辰不知道是在哪裡,穿過來的聲音,伴著些輕微的回音,「我聽說過一些,大多有些中邪的跡象。不過我不太相信,或許你白天沒有休息好?」 「嗯或許吧。」 夢是相同的,都是他和她,時宜並不覺得可怕。所以醒過來,也只是有衝動聽他的聲音,好像要求證他真的存在,和自己在一樣的年代和空間裡。 「夢到什麼了?」他問。 「夢到我在抄歷代的名茶,」她低聲說,「你能背的出嗎?唐代的茶?」 「差不多,都知道一些。」 「比如?」 「比如?」他笑了聲,「想讓我給你背茶名,哄你睡覺?」 「嗯」她本來是平躺著,現下側過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想聽。」 「好像我太太,是四大好聲音之一?」他揶揄她,「我只是個搞研究的,聲音實在沒有什麼特別,怕你聽久了會厭。」 「不會」她笑,「一輩子都不會厭。」 那邊略微沉默,叫了聲她的名字。 「嗯?」 時宜以為他想說什麼。 未料,他當真開始給她念,那些茶的名字。蒙頂,紫筍、神泉小團、碧澗明月、方山露芽、邕湖含膏、西山白露、霍山黃芽 有些或許是記載問題,單獨的字有些出入,她沒有出聲糾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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