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美人骨 | 上頁 下頁
四〇


  只是夕陽餘暉。

  連綿的白牆黑瓦,還有濃郁的綠,都被餘暉拉長了。真的是一眼看不到邊界的老宅,那些似乎是邊界的風火牆,都隱在了暮色裡。

  美極了。

  她想,他是想讓自己看美景。

  她額頭有些浮汗,此時在即將散去的日光中,才被他看清楚:「忽然出了這麼多汗,真的不舒服?」她搖頭,還未待說話,周文幸已經走上樓來。

  周生辰本想給她拭去額頭的汗,剛才伸出一半的手,也因此而中途收回來,插入了褲子口袋裡。好像他在第三人面前,永遠都很矜持,矜持的像個不近女色的和尚。

  時宜被他這個動作逗笑。

  所以周文幸走上來,看到的是時宜笑得有趣,自己哥哥卻一本正經地看時宜,面上毫無笑意,眼底卻有著細微的愉悅。

  周文幸越發對自己這個未來嫂子有了好感。

  要知道,這位科學家哥哥,可是對女人歷來沒興趣的。

  晚上周生辰帶她去見外婆。

  讓她非常奇怪的是,他的外婆那麼大年紀,竟然不住在老宅子裡。

  車開出山區,拐入不算太繁華的臨近小鎮,見到了獨居在兩層小樓的老人家。接近百歲高齡,老眼昏花,卻思維清晰。

  她坐在搖椅邊,陪著外婆說話時,周生辰始終在耐心地四處檢查著用具、設備。甚至淋浴頭都要親自檢查,是否有任何細孔的阻塞。

  「再耐心的人,終年對著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老人,也會失去耐性。無論安排多少人在這裡,總難免會有不盡心的時候,還是自己檢查的好。」他對走過來,看自己勞作的時宜輕聲解釋。

  時宜頷首:「陪護不是親生子女,總會有怠慢。」

  他笑一笑:「感同身受?」

  她解釋說:「以前我媽媽和幾個舅舅輪流照顧外婆,就是因為發現,陪護不陪外婆說話,給她老人家曬的日光不足。都是些小事情,但做子女的就會照顧到。」

  她看著他,忍不住去想,他在實驗室是不是也是如此的耐心。

  周生辰檢查完浴室,擰開水龍頭,清洗自己的雙手。

  她如此仔細看,發現他手心似乎是有傷疤的:「你的手,受過傷?」

  他嗯了一聲:「這很正常。」

  他說的正常,自然是身處在實驗室內,總有這些那些的小危險。時宜抿起嘴唇,有些心疼,卻也覺得這是他的工作,沒什麼好多說的。

  她看他差不多檢查完了,就離開了浴室,繼續去陪外婆說話。

  周生辰低頭繼續洗手,一絲不苟,卻不禁微微笑著,兀自搖了搖頭。

  時宜回到老人家身邊,被摸索著,戴上了一串翡翠珠子。

  外婆攥住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未曾細看,就聽見外婆說起話來。

  「我啊,生了個女兒,一輩子對不起周生家,」外婆的口齒已不太清楚,她勉強彎腰湊過去聽,「大少爺啊,不該娶她啊,要知道她和二少爺的事情,就不該娶她啊。」

  時宜聽得雲裡霧裡,猜想,外婆說的大少爺並非是周生辰,而是他父親。

  外婆重重地歎了口氣。

  然後又握著一串一百零八顆的翡翠手串,默默地誦起經來。

  周生辰恰好出來,看到她手腕上的十八子翡翠手串,竟有驚訝自眼中一閃而逝。回程的路上,他才說出這個十八子手串的來歷:「周長28釐米,十八顆翡翠珠,」他的手指順著珊瑚珠下的繩帶滑下來,「粉色雕花碧璽,還有珊瑚珠、珍珠。」

  她抬起腕子:「很精緻。」

  「這是明末清初的東西。」

  時宜恍然,忍俊不禁:「周生辰,你送我個保險箱吧?我要好好把它們鎖起來。」

  「這是念珠,多少代用來誦經念咒的手串,戴著吧,」他笑,「佛祖會保佑你。」

  「這個我知道,」她用食指一顆顆撥弄著珠子,「這個是最小的,還有二十七顆,五十四顆,一百零八顆的,都是念經的手串。」

  車在山林中開著,盤山路上很安靜,空氣更顯得好。

  有微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吹起她臉頰邊的碎發,如此笑吟吟的神情,還有明顯在小小炫耀自己博學的那份驕傲,讓時宜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可愛。

  他看了她一會兒,也不說話。

  倒是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也不再說什麼。

  他的轎車,還有隨後跟隨的四輛車,都保持的一定距離,相繼向老宅而去。

  卻在快到時,遠遠看見,有很多的警車聽在大門外。

  那些警車倒是安靜,只是都開著車燈,四五輛車的蒼白燈光交錯著,將老宅門口的路和石雕照的清晰。林叔很快戴上耳機,低聲吩咐後邊車選小路走,不要跟上來。

  時宜不解是因為什麼,匆匆偏過頭,看了眼周生辰。

  他沒有任何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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