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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不是,」初見躲開,可還是被謝斌拿走了袋子,莫名其妙看他,「我來找童菲。」

  「哦對,童菲也來了,」謝斌顯然是故意的,這個酒店好幾層都被主辦方包了,為今天的時尚晚宴做準備,他能在名單上看到童菲帶得藝人名字,怎麼會不知道經紀人也來了?

  然而知道又如何。謝斌不由分說攬住初見的肩,將她往電梯那裡帶:「反正你沒門卡,她也要下來接你。還不如我直接帶你上去。」

  做經紀人的哪個不是左右逢源,人鬼能搭。

  初見完全招架不住謝斌比親人還親的笑臉,童菲更樂得和這位前輩中的前輩打好關係,於是兩個死黨準備私會閒聊的午後,就變成,她獨自一個人窩在沙發裡聽兩個人天南海北的八卦。

  內容從酒店怎麼送來的果汁不是鮮榨的一定要投訴,過渡到無數個專案演員荒,大家都不怕沒錢沒投資怕得是死磕也磕不到演員,然後到現在演員都是自己拿著項目……

  「我沒在名單上看見檢邊林啊,」童菲終於想起來,面前這個人按理不該出現在上海,「你怎麼來了?」

  「能撐場的電影咖太少,主辦方臨時讓我們救場,」謝斌心疼搖頭,「正好他這幾天都在上海拍夜戲。」

  「哦,」童菲餘光看初見,「他的手術不做了嗎?」

  謝斌看初見:「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嘟囔。

  「他那個吧,有點複雜,」謝斌琢磨著,「可做可不做,但誰都不知道不做的後果有多嚴重。」

  沒聽懂,初見不太聽得懂。

  「他經常性腹痛,你和他回去杭州,沒發現?」

  ……完全沒發現過。

  「什麼檢查都做了,你能想到的任何檢查,就是不能確診,」謝斌繼續解釋這個疑難雜症,「醫生的建議是,直接開腹,邊手術邊找。當然,我說得可能不專業,反正大體就是這個治療方案。」

  「……」

  「原本他同意了,從杭州回來就不同意了。按理說,咱倆沒熟到這個地步,可我真擔心他,就厚著臉皮問句:你們在杭州是不是鬧什麼不高興了?」

  寂靜。

  「人命關天,初見,」謝斌盯著她,「人命關天。」

  童菲被這種讓人不太好受的安靜弄得四處看,就差指著窗外說句「誒?有飛機誒」。可這是黃浦江沿岸,不臨著浦東機場,鳥飛機都沒有……老半天過去,童菲終於清了清喉嚨打圓場:「初見……」

  「是不是你故意約我來的?」初見看童菲。

  「是,我坦白。」童菲繳械投降。

  初見看著在樓下還假裝偶遇自己的謝斌,還有和他唱雙簧的童菲,早就沒心情計較是不是被騙過來的了。她剛才的沉默,純粹是被病情複雜程度震驚了:「你們……活動幾點開始?」

  「晚上六點,三點開始化妝,」童菲搶著說,「現在剛十二點二十,還早得很。」

  「我方便去看他嗎?」初見徵詢看謝斌。

  「當然,當然,」求之不得,「我有門卡,現在就帶你過去。」

  天曉得謝斌繞了這麼大的圈,為得就是把她帶到檢邊林身邊。

  房間就在同層,一分鐘都不到,她就跟著謝斌走到了他的房門外。

  謝斌進去時,檢邊林剛把襯衫扣子都解開,衣服褪到半截,看到進來的兩個人,翻手就把襯衫重新穿上,背對門把紐扣重新系好。

  因為陰天,室內原本就不亮堂,他還拉上了窗簾,更暗了。

  陰暗的環境,更突顯安靜。

  「樓下碰到的,初見就說來看看你,」謝斌面不改色,拿了衣架上掛著的整套西裝,念叨著怎麼還有褶,不行,還要再熨熨。

  說完,看兩個人僵著,又嘀咕了句:「既然是來救場,也不用太急。四點開始準備也行,你們聊啊,我先走了。」

  檢邊林本來話就少,從杭州離開就一直沒聯繫,初見也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讓一切順利自然地過渡到他的身體問題。

  謝斌再這麼一走,更是難開場了。

  猶豫了好久,還是她先開了口,和手術無關,純粹是作為緩解氣氛的開場:「你昨晚是夜戲?」

  他不答反問:「找我有事?」

  「嗯。」

  檢邊林皺了皺眉,她能主動來找自己,這二十幾年也就那麼寥寥幾次,一定是謝斌的「功勞」。他按照謝斌的思維,約莫猜到謝斌說的內容:「謝斌是不是和你說,我從杭州回來就硬撐著,不肯手術?」

  「……」

  「不管他說了什麼,都是在誤導你。最近這部戲的導演我從十幾歲就喜歡,合作機會難得,哪怕是客串我也不想放過去,所以才提前從杭州走。這就是推遲手術的原因,謝斌很清楚,但他肯定沒告訴你。我的病,疼是疼,吃止痛藥也能忍,再拍半個月戲就殺青了,病房也早就訂好了,一切都會順利解決。聽懂了嗎?」

  他難得說這麼多話,倒是把初見徹底弄懵了。

  從童菲的1502走到他的1528,一路腦子都亂糟糟的,反復在想,如果他真是因為在杭州的爭執不肯手術怎麼辦?任何場景她都設想好了,可唯獨這種情況她沒想到:是謝斌騙她來的。

  「哦,」她除了哦,真不知道說什麼,能讓自己不尷尬了,「那,醫生說手術會有危險嗎?」

  雖不太舒服,可也沒忘記重點在於他這個手術聽著就讓人擔心。開腹找痛因,找到了還能對症治療,找不到怎麼辦?或者要是找到了原因,結果很不好怎麼辦?

  各種問題層層疊疊湧出來。

  可初見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一句簡單的回答。

  檢邊林看著還穿著長及膝蓋的黑白格羊絨外套的女人,在想,如果告訴她「很危險」會怎麼樣,如果是「不危險」又會怎麼樣?

  走廊裡,有人輕叩門,問謝斌在不在。

  檢邊林:「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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